一叶人生

许是一杯咖啡的缘由，许是岁月偶尔的停留。昨夜的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的眼眸，昨夜的街灯泼墨窗帘一片微风摇曳的朦胧。昨夜很难得的失眠了。
　　
当下的人生按下了暂停键，思绪拉开尘封的闸门，心跳敲响《相思树》片尾曲的BGM，无数奔涌的流年暴风骤雨般在脑海里苏醒。一中大院里追逐游荡的儿时，天真懵懂的初中，放肆不羁的高中，浑浑噩噩的大学，以及刚上班时摸爬滚打的年头，是一位位好久不见的老友。一起躺在一个人的床榻上，在一部只有闭起眼睛才能观赏的电影里。一起感怀匆匆岁月中那些或哭或笑，或傻或闹的情愫。那看得见却再也摸不着的岁月啊，它到底有没有？
　　
画在老屋门外的格子，跳动儿时拔节的日子。楼下小卖部不绝的酒香，点燃新年雪中烟火的旧梦。偷拿家里饭票买来的冰棍，一块五的塑料飞盘飞跃教学楼顶一大片红红的石头。

　　
这座耸立在回忆源头的高楼，刻进岁月的掌纹。指向蓝天的小手，仰望又一节高中晚自习课间的星空。星空下结伴同行的两个身影。躲在报刊亭下的低语，漫步教学楼后。那一大片儿时与发小带球而过的空地。快防守防守！
　　
大院老松蓬勃的郁荫里，好不容易爬上的树的儿时。吸一口一串红的甜蜜，粗壮的树干上晃荡的小脚。如雨的松针，纷纷扬扬的落叶，洒下又一地金黄的晚秋。挥舞着扫把的高中生背着总也记不住的单词，以及心底荡漾的告白。
　　
时间的车轮一往无前。金鹿自行车高大的横梁上，载着不断长高的儿时。那些还没装太阳能的日子里，澡堂里白色的床铺星罗棋布。光着身子的小小的我，踩着“哗哗啦啦”的泡沫和水花。仰望着渐渐一样高的父亲和昨天。还有小城外无尽的田野和自行车上无尽的风。留下一声破空的啼鸣，老家田埂上的飞鸟含着稻谷，飞向无尽的天边。
　　
儿时晚饭后散步的大院外的老街，充溢着人间烟火的香浓。我总是握起树枝当宝剑，一下下跳起，抽打着梧桐树上老实巴交的树叶。
　　
这条高中放学游荡的老街，有儿时买叮当猫漫画书和玩具的小店、爸妈做衣服的缝纫店、高中和死党聚餐的拉面馆、给她买礼物的精品店。买磁带电影光盘的音像店。带着只属于儿时的淘气和青春的温润。消逝在眼前的世界里，永存在闭上眼的回眸间。
　　
顺着一切故事的来路，漫步初中细雨的纷纷。总是忍不住偷偷望向那张泛着淡淡书香的座位，那张嘴角勾着笑的脸。温暖了初中三年懵懂的流年。和她同桌的那一个星期里，心底的那句“喜欢”尘封在纷纷扰扰的雨季。
　　
黑板上永远也难不住我的数学难题，教了我初中三年数学的“亲人”，是中考毕业也没能说出口的“谢谢！”却从未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会握着发挥失常的试卷，不甘心地敲开高中数学老师办公室的房门。儿时教我打乒乓球的数学老师啊，那个傲气不羁的理科少年，好想对您说声“对不起！”
　　
初一入学第一天，人生里第一个认真对我笑的后桌女孩。初中数学题海的遨游，高中给同学讲物理题的晚自习，心心念念，青春同行的前桌。还有那个背不下课文被英语老师叫进办公室的我，把没有完成生物作业的学生叫到刚参加工作的那张桌前。
　　
回家吧！回家！初中放学的单车上，一路放肆追风的歌谣。冲过天桥一年年的车水和马龙。天桥下沉默的铁轨，上大学离家的月台。或悲或喜的面容，五湖四海的乡音，塞满了车厢这一节节的红尘。绿皮车窗定格了周而复始的风景，却定格不了脚下风驰电掣的光阴。铁轨伸向的远方，是大学课余游戏里的人生。
　　
高中优哉游哉的晚自习放学路，和初三死党一起迈着优哉游哉的步子。随风洋溢着少年打打闹闹的热血，以及青春里懵懵懂懂的心事。
　　
高中无数个味道渐浓的冬天，让跑早操变成了每早被叫起后的第一场磨难。
　　
可青春的朝气与喧嚣，却依然随马路上一队队还算整齐的早操队伍，闪耀在零星的路灯间，浩荡在紧闭的商铺前，招摇在这个还未被朝阳眷顾的小小世界。
　　
不！青春本身就是晨光，就是朝阳，就是不灭的火和无尽的春天。
　　
可游戏已经结束，酒香终会散去，冰棍化进心里，飞累的飞盘落进遥远的夕阳。盛夏散场，秋叶凋零，起风了，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发小，教我成长的老师，同窗数载的死党，约定了一生的约定，一切的幸运或遗憾，一切的缘聚和缘散都终究随风而去，各自天涯。没有时光机，没有魔法，再也没有回去的路。只剩窗帘依旧摇曳，夜色依旧无声。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在多年以后的又一个无眠的夜里，在被泪水浸泡的又一场大梦里，我又一次推开了故乡里蝉吟如海的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