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刻意抛弃你,也没有什么执着挽留你。唯有时间永远带着你,任凭你如何耍赖,它都会带着你,开往下一站,一些原本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却被无情地丢在路上。
1
初中最喜欢干得事情就是上网,学校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间隔着两个小时,是我们每天的固定上网时间。
放学就是一群人一起冲锋到学校门口,然后让大胖去挤公交车,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我们随后跟上。
麻子总是跟在我们的后面,他不上网,就在边上看着我们。我那时候一点也闹不明白,不上网来网吧干什么。我能明白的是麻子洗澡不用香皂,洗头不用洗发水,全身清洁基本靠水冲,所以他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没有同学愿意跟他玩。
麻子身材矮小,全身上下只能看见骨头,没有一点肉。衣服脏兮兮,裤子只有四条,两条夏天换,两条冬天换,强项是考倒数。一口泛黄的牙齿,说话还结结巴巴,经常一开口,对方就敬而远之地跑了。
有一天,麻子鼓足了勇气对我说:“石磊,能不能接你那本书给我看看。”
麻子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皱巴巴的裤子,同桌看到这一幕,一脸嫌弃的表情流露出来,书是他的,所以我咬咬牙,说:“不行,走开。”
麻子遭到众人嫌弃,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但是存在感甚底,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2
我在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把脚崴了。结果肿的跟猪蹄一样,连鞋都穿不进去,走路一瘸一拐,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上下楼梯只能等所有人都下去了,我才能走,一个人把着楼梯的扶手,每下去一个台阶,都觉得是一场胜利,有时候经常疼得脚发软,可是教室偏偏在四楼,下来要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所以赶到食堂的时候,菜基本上快没了。
一个星期过后,我还是在台阶上举步维艰。麻子莫名其妙的过来扶我,小心翼翼地抬抬着我的腿,慢慢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台阶,他的额头上满是大汗,落在地上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
开始我很惶恐,这麻子不会是想对我下毒手吧,万一他在后面一推,我就完蛋了。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后来麻子一直扶着我下楼梯,到食堂的时候帮我排队打饭,搞得我又愧疚又感动,想起了我说,不行,走开,麻子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绝望。
麻子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自如,很快端着两碗饭就来了。
我跟麻子说,麻子谢谢你。
麻子的脸一下就红了,用手不停的挠后脑勺,一个劲地冲着我笑,笑得洋溢,笑得无私。
麻子说,我知道大家都嫌弃我穷,我不爱干净,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我爸爸在柬埔寨,每年只给我五千块的生活费。
我诧异地看着麻子,牛逼呀,你爸爸出国了,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爸爸在国外的。
麻子说,我妈妈是越南的,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我激动得跳起来,我靠,看不出来呀,你长这样居然还是个中越混血!哈哈。
麻子哈哈大笑,嘴里的饭喷了一地。
3
初三的时候,麻子就再也没有出现。听说是他在柬埔寨的老爸觉得读书无望,家里零分试卷堆积如山,还不如早点出来打工谋生。
从此,麻子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唯一就下的是他面黄肌瘦在人群里穿梭自如,以及那绝望的眼神。
我没有过多的去关注麻子究竟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少了他并没有改变什么,还是跟往常一样,学习、吃饭、睡觉,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没有耽误。
4
高三的时候,决定去网吧上最后一次网,往后就全心要奋战高考。
在网吧,我看见一个身材矮小,全身上下只能看见骨头,没有一点肉的人坐在墙角里上网,敲打键盘的声音我在门后都能听见。
我走向前去,一看居然是麻子。麻子看见我无比激动,赤裸着上身要跟我拥抱,我觉得肉体这么赤裸裸地接触不太好,拒绝了。
麻子说,柬埔寨太阳太猛了,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已经跟夜晚融为一体。
麻子说,我请你上网,请你喝可乐,请你吃饭,请你……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我说,麻子,谢谢你。
麻子黑着脸,不停的冲我笑。
可乐的气泡抢出了我的眼泪,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5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麻子,估计他又去了柬埔寨。
我总会遇见一些人,他们会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因为我欢乐而开怀大笑,因为我难过而悲痛欲绝,但我却无情地把他们丢在路上,独自换乘,去了陌生的下一站。
但是不管在哪里,蓝天白云,遍地黄花,我都会记得,那些走过的路有你的脚印,那些吹过的风有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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