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清晨没有太阳,天空是土黄色,满天大雪,不急不躁,洋洋洒洒。
如果地上的人们习惯抬头,就会发现在那漫天飞舞的雪花当中,有一片梧桐树叶十分醒目,它和雪花一起,轻飞曼舞。
那片梧桐树叶就是我,我就是那片和雪花一起的树叶。
如果说意外随时存在,今天掉落的我就纯属意外,而且是被陷害。
我毫无目的地飘荡着,不甘心,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认命。虽然心里充满诅咒,可是命运哪能轻易逆转。
都已经掉落,就认命吧。我闭上眼睛,就当这是一场恶梦,就让自己随梦飘逝,长睡不醒。
恍惚间,身体变得轻飘飘起来,还以为自己真是雪花。追逐着前面那鹅毛大雪,在空中绕了几个弯儿,跳了几支探戈,最后和几朵雪花一起,依依不舍地飘下,轻柔地落在地上。
还真别说,自由降落的感觉真好。
地面很光滑,刚接触地面的时候,差点摔一跤。亏得我身体健康,平常在风里雨里也没少得到锻炼。
但这路面像是前面的雪花落在地上已经结冰。看上去像镜面,又像薄薄的玻璃面。如果仔细看,都能看到自己在地面的倒影。
倒影很潦草,模糊得都没有了娇艳的身姿。
这是零度以下的温度,没有雪花还能够化掉。
我躺在那薄薄的冰上,透心地凉。放眼望去,周围都是白茫茫一大片。
心里深感孤寂和后悔。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吃上一片,说不定自己又能回到树上,倒回去重新生活。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都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但我就想一直就在一棵树上,从出生到重生,从重生到涅槃,没有死亡。就算死去,当春姑娘来临,也会再重新活过来。
说这些已经没用。如果早上不被兄弟姐妹激怒,不跳入他们挖好的坑,说不定自己此刻也还在枝头,迎风招展,傲视群雪。
可是它们不该说那些话来刺激我,特别是二弟,说话声音最大。说我一生碌碌无为,平庸无能,就连纵身一跃的勇气都没有。
二弟的声音特别刺耳,兄弟姐妹全都听见了,因为每个人都捂住嘴巴耻笑我。
我知道这是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就因为我昨天晚上拒绝参加他们的派对。
都说落叶很枯干,但其实我浑身葱绿。每天早睡早起,作息规律,身体健康。
就因为这样,时常不参加兄弟姐妹们晚上无聊通宵的派对,所以它们一直以来对我都很有意见。因为它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萎缩发黄,那透支的身体,怎能抵挡得住每日25小时的消遣。
它们时常拿我当怪物,认为不及时行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总想我哪一天早日落下,这样就没有人再不去参加派对,也就再也没有看上去很特别的异类。
平时虽然大家小吵小闹,都以为是开玩笑,谁也没往心里去。
但今天一早就被他们吵醒。一看又是一宿都没睡觉,喝酒,打牌,抽烟。群魔乱舞,无所不做其极。
本来也没我什么事儿,我早早地醒来,喜欢安静。看看路下走过的人们,看他们平凡的生活,就像我们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走着走着就老了,老着老着就没了。耗尽一生追求成就,结果又怎样呢,很多还不是不了了之。
我正陷入沉思,就看三弟忽然一个跟头擦着我身边栽了下去,很快钻进雪里再也看不见。
我抬头看二弟,二弟正挑衅地看着我。
“是不是你推的?”我问二弟。
“是我推的又怎样?
大哥,该你跳了。兄弟姐妹们都等着呢。赶紧跳吧。”二弟醉眼朦胧地看着我,其他的兄弟姐妹围在他身边,撇的撇嘴,指指点点。
还有幺妹,仗着自己年龄小,常年欺负我,居然指着身边飘过的雪花对我挑衅地说:“有种你就和它们一起滚下去。”
甚至连天上飘过的路过的雪花,都鄙夷的看着我。似乎在说我真的没有勇气和它们一样。
和人一样,有时候一辈子都能想开,偏偏在某一刻就觉得了无生趣,对生极度厌恶。在它们你言我语的围攻下,我闭上眼睛,内心满是挣扎。
想到自己一辈子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不损叶不害叶,这一生走来,也没少被他们欺落。总算熬到了晚年,只想安心度过。但是老都老了,却要受尽这样的莫名欺负。我的眼里有些东西在涌动,但却没有任何流出来。
余生好难。
有时候想想,还真不如纵身一跃,逃离那窒息环境。但终是没有那股勇气,活着并不是用来死亡。心理对死亡有着本质的恐惧,即便这个世界对我再不堪,我也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去留。
不想也罢。
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听耳边恶言,想让自己内心安静下来。但是他们的声音太大,吵得我头昏眼花。
雪越下越大,下面走过的人们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飞雪。但是他们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欢天喜地,好像特别喜欢和雪在一起。有个小孩甚至伸出双手,希望能接住雪花。每次一接到都会欢呼雀跃。
人类是不是喜欢从自己头上落下的东西,比如雪,雨,冰雹,馅饼……要不然都希望天上掉馅饼,而且能砸着自己。
如果这个逻辑是正确的,那他们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从树上落下,路过的人们是否也希望接住我。
我正想着,一坨大雪砸在我身上后立即散落下去,刺痛瞬间浸满全身。忍住痛,我看我的根部被砸断一半,看上去要掉不掉。
“看吧,让你跳还舍不得跳。现在好了,不跳也得跳。”二弟的话里充满了讥讽。
“跳吧,跳吧,跳吧……”所有的叶子都开始起哄。我那颗心,绝望到了顶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可悲的是,很多痛苦都来自于亲情。那种争风吃醋,争宠夺位,一场一场,演过又来。
我不再对生有丝毫眷恋,即便恐高,但也闭上眼,纵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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