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农村,因为是女孩儿,她妈在婆家被歧视,她妈越没地位,就越想证明自己,天天拼命在田地里干活,经常累极了或者受气了回家就骂她“赔钱货”、“贱货”。
她从小就小心翼翼,生怕惹妈妈生气,从来不用妈妈交代,她都会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最开始做饭,烧糊了米,妈妈一回来,她很期待妈妈能夸夸她,哪怕说一句“我女儿那么小都会做饭了”。可是,妈妈一进门就揪住她耳朵,拧一圈,劈头盖脸打起来,“你这个赔钱货,长大了给了婆子家总是挨打的料!看叫我的米都做糟蹋了,锅都烧破了都不知道?”其实妈妈心疼她的米和锅。
她更小心了,再也没烧糊过。做好饭等妈妈回来的时候,多希望妈妈说“哟,我女儿这次没烧糊,有进步哈”,结果妈妈又劈头盖脸抓住她打,“你这个不细心的贱货,看看做个饭,米撒得到处都是,锅台上,案桌上,你看看,浪费老子米”。下次米没洒,饭没糊,又骂她灶门上没准备柴。后来又准备了柴火,又说炒菜放油多了,要不然年底没油了。后来炒菜油放少了,又说不帮她喂猪喂牛了……其实她那时候只有八、九岁,家里做饭、带弟弟妹妹,喂猪、喂牛、割草等等家务活全部都是她干了。
妈妈没日没夜在地里干活,经常和爹打起来,妈妈常常声俱泪下地说,“要不是为我娃子我活着有啥意思?不如死了干净!”每次这时候爹都摔门而出,妈妈嘴里骂着他挨千刀的不得好死之类,气气咧咧踢翻椅子,不解气又拿出他的衣服狠狠摔地下再狠狠踩几脚,“老子跟你拼了,大不了一命换一命,老子死了也不受罪去!”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有一次他们打完架,已经是黒戚戚的晚上了,当时妈妈怀孕了挺着大肚子,没有像以前一样嚎啕大哭,而是出奇地平静,怔怔地走出去,像啥都没看见一样碰到树就怔怔移开,爹让她跟着妈妈,她悄悄地跟在妈妈身后。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口井边。
她看到妈妈笨拙地俯下身子,两只手使劲往井里伸,然后肚子在地上滑动向前一点一点移动,她当时吓傻了,大哭着跑上去拉着妈妈的衣服,用尽全力地拉,一边拉一边大哭大喊。爹来了,村里人来了……
她站在黑漆漆的夜里,任凭冷风吹,她望向无边的黑暗,黑夜像一头巨兽,她有些站不稳,好像一不小心就跌入万丈深渊,但又努力地保持平衡。眼前人影晃动、嘈杂,都在劝慰妈妈,然后一群人簇拥着妈妈回家,她木然地跟在后面。
多年以后,她常常在梦中重现那时的感觉和情境,那时候她那么小,好想有一只温柔的手拉着她,对她说不要怕,可是没有。从此她变得很安静,无声无息地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她,也没有人知道她那些年的惶恐、孤独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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