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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布庄里出来,紫葫芦注意到,此时的阿澄姑娘,其实和寻常人无异,并没有那白色的褶皱和枝蔓以及小花,阿澄姑娘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还是她来打破这寂静的空气了。
“大侠你,我记得,跟你说过爹爹房里还有暗道的事情吧,为何不去那边,而是选择了这里。”
紫葫芦回:“姑娘,其实我不相信你。”
“是因为我是你所讲的‘花妖’么?”
“是,也不是吧,我觉得闯你爹的房间不太可行而已,相比你的提议,我更相信自己找到的线索,和自己的判断吧。”
阿澄听了之后颇为宽慰:“谢谢你,只是鹏飞就很可惜了。”
“他对你有意思吧,他做事一向这么,极端么?”
“我不知道,我想问问的,可惜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紫葫芦冷不丁的一巴掌扇过去,阿澄捧着红通通的脸庞生疼,神色不解,震惊。
“我是不信的,如果你没有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不会这么歇斯底里。”
阿澄沉默,语塞,空气里的血腥味尚未褪去,眼前的男人给她的压迫感太强,她觉得空气凝滞了,难以呼吸。
“果然你是妖,如果是人,看见喜欢自己的人死在眼前绝不会毫无动摇。与人相处的十来年让你变得如此冷酷吗?还是说做惯了大小姐,看卑微的人如看蝼蚁般。”
阿澄听着,眼圈泛红,低声啜泣起来。
紫葫芦一把揪起她的衣襟,看着她红通通的脸庞和夹杂惊恐以及伤心失落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家对这批宣锦在搞什么鬼,拜那个躺在那里的尸体所赐,我三天内给不出宣城官衙们一个交代,我就得交代在这里,如果你们知道些什么,我求你们赶紧说吧。”
她哭的梨花带泪:“我,我只是听着爹爹和娘亲的指示办事呀。”
紫葫芦松开她的衣襟,落下一句:“整理下衣服,我们走了。”
“大,大侠,去哪里?”
紫葫芦看了看渐暗的天色,说道:“找个地方躲躲雨。”
阿澄点点头,慢慢的将衣襟整理好,随他起身走出了布庄。宣城虽是南北商埠往来之地,可同时也是一座秀美的城,远处是来路的盘川和盘龙谷,还有绕城而过的宣水河,雨一落下,宣城就如融化在云雾里的山水画,灰白的墙瓦连绵起伏的嵌成点缀画中的静物,水墨染尽了匆匆避雨的行人,将那前一秒还处于腥风血雨中的二人从中剥离。
它将他们安置在了一个最不适合躲雨的路中央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那是收容流浪汉用的。
他们彻底的低到了尘埃里,阿澄不止一次的挽起白色的纱裙,露出雪白的脚踝和被水沾湿的花鞋,也不止一次的皱起眉头无声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她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中长大,除去昏迷那段时间,一点苦头也没吃过,现在和一位武艺高强却卑微至极的侠客一同挤在狭小的棚子里,旁边还时不时传来流浪汉的呻吟和咿呀呀的喊叫,还要留意脚下的泥泞和所有有可能将自己衣装弄脏的东西。
她觉得这是对她的惩罚,那一巴掌还是太轻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刚刚停了的风又吹了起来,卷起雨丝往她身上飘去,紫葫芦满不在乎的站在她的对面,后背倚在棚子的木桩上,将斗笠拉下,双手抱在胸前,夹住双剑,双腿交叉,算是稍作歇息了。
她朝他伸出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她想叫醒他,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走,想说这鬼地方一刻都不想待了,但其实又十分厌恶着这样的自己,明明就不是寻常人,体魄更强些,不是寻常的娇弱女子,而心思也要更细腻些;明明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萦绕在心中,一点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满不在乎。可又不争气的死死跟着他,忍受他的行径。
甚至还觉得他打自己那一巴掌的时候,那正气凛然的样子很帅。尽管他还是很自私。
过了许久,雨终于停了,她看见了萦绕天边的彩虹,小时候听过孙悟空与紫霞仙子的故事,也对紫霞仙子那句诺言深有印象:“我的意中人是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她那没完全收回去的手转而点起了这天边的彩虹,说是七彩,但怎么也看不到七种颜色,数了好几遍,都是徘徊在四种和五种之间。她忽然痴痴的傻笑着。
“这样折腾,好像挺值得的。”
紫葫芦已经醒了,他透过笠帽的缝隙,看见了阿澄的笑容,头发湿漉漉的,脸庞还鼓鼓的,忽然心头一戚,抱在胸前的手不由得捏出了一掌心的汗,他问道:“姑娘,你在笑什么?”
“啊,你醒了,抱歉,我觉得彩虹很美,又让你失望了吧。”
“真不知该说你是单纯还是健忘,这样也好,感情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现在的江湖,已经很难看见像姑娘这样的人了。”
“这算是,夸奖么?”
“得看你怎么看了。”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等着就好。”
“为啥?”
“不为啥,等着就行。”
“哦。”
“你再多笑会吧,挺好看的。”
阿澄也想笑出来给他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她感受到了他的苦涩,眼前被他称呼的大侠,兴许并没有比她大多少,那轻松的神情下面藏了多少她难以想象的困逆和血,她甚至不敢去想象。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大侠,我有点冷,你能抱抱我吗?”
“唉!”
不等他同意,她就自顾自的贴了上去,他放开了那紧紧抱住的双剑,毫无抵抗的任由她柔软的躯壳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他的怀里,一旁的流浪汉趁机起哄,他看了看那群流浪汉,再微微弯下身子,捡起掉落地上的双剑,贴在阿澄的背上,再用手指做“嘘”的姿势。
他看向那较老的流浪汉,低声说道:“她感冒了。”
老人指了指棚子旁的药房:“你带她去那里吧,小鸳鸯们。”
他架着阿澄一点点挪向那药房,阿澄的鼻子通红,将鼻涕一点点往回吸。嘴里嘟囔着:“抱歉,大侠,我很没用吧。”
“别说话了。”
过去几个时辰,药师扶着她的秀发将解风寒的汤药喂她慢慢的喝下,紫葫芦问药师:“只是寻常的风寒吗?有没有别的,不一样的症状。”
“少侠,不必担心,仅是寻常风寒而已,这,姑娘体质异于常人,我也是知晓的,你可是柴府的千金澄小姐?还记得我么?你那会还跟我老常说起柴老爷与夫人的轶事呢。”
阿澄将苦涩的汤药吞服后,羞涩了起来:“常伯,不要说啦。”
“怎么,有了位英俊的少侠在你附近,害羞了不成?澄小姐那会可闹腾了,上蹿下跳的,弄坏我不少装药的小瓷瓶,还没和柴老爷算这笔账呢。”
紫葫芦看她想回话却咳嗽起来,手势示意她不必再说了,他将常药师拉到一旁,悄悄问道:“你口中的澄小姐并非常人,你既然以前曾医治过她,应是知道的吧。”
“少侠也知晓此事?我还以为,少侠仅是路见不平,将这位染了风寒的小姐架到我这里呢。”
“何止知道,我还见识过,她能将我们看不见的精灵透过血来引到某些东西身上寄生,她是花妖,这事你知道吗?”
“这,老夫虽知晓她并非常人,但确实没想到她会是妖。其实我早前曾三次医治她,上次则是第二次,至于更古早的第一次,那时柴老爷和夫人将她用李锦记出的宣布裹着,是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襁褓婴孩,他们说这孩子没有呼吸,但又不像是死去的样子,十分古怪,便交给我看看了。”
紫葫芦一惊:“那,给她闻香用的香包的配方,是你配的么?”
紫葫芦随后说出那香包的配方,常药师恍然:“哦,澄小姐用的香包么?说来也巧,当时在下也十分苦恼,因为类似的案例之前只在医书上见到过,但那并不是医人的,而是医马的,考虑到药理的特性,在下并未原原本本的按照医书上给出的药方来配,仅是给出了一味石斛和改良过后采用的荼蘼而已,之后的,应是同样通晓医理的柴夫人根据澄小姐的实际状况来加以调整的吧。”
紫葫芦打住了他:“等等,你说,当时阿澄姑娘的襁褓布,是宣锦!?”
“正是,还是李锦记出的,当时,李锦记还只是刚刚来到宣城初露眉头,正巧与柴老爷的凝·香一同做青楼里女子的生意,两家经人牵桥搭线便对上了。详情我不了解,但前些日子,柴老爷来找过我,他说最近会有一批宣锦要供奉上京洛,但是并非走寻常的路线,而是要往瓷海一转,因为那边的商会给了他消息,说他多年前拜托的商会追查的消息有下落了,我便想应是澄小姐的身世了。”
紫葫芦恍若大悟,这下就全明白了。
以供奉上京洛用的,给皇上用的东西,被这位慈父用来作为交换关于养女身世消息的筹码了。段鹏飞误会了,他定是觉得柴老爷只是借他的手来吞掉这一批御奉品吧。
那么疑点就只剩一个了。
为何阿澄会出现在盘龙谷中的池沼中,还陷入昏迷,还被啊刘救起。
这时,常伯说了一句:“对了,澄小姐,对长于盘龙谷池沼中的莼芡过敏,不管是孩提时,还是上一次刚刚到十五十六时,如今她已经二十了,不知道克服莼芡那糟糕的气味了没有。我第一次看到澄小姐时,柴老爷就说过是在盘龙谷的池沼里找到她的,当时我们三人费了不少心思,才知道莼芡的缘故。”
“原来那时这个单纯的姑娘只是凭着小时候留下的宣锦来寻找身世之谜罢了。”
“呵,他们两父女做事还真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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