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桃红洗完澡就上了床。
大椿坐在床沿上磨磨蹭蹭了一会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钱,朝桃红露在被窝外的脖子里一塞。
“这是我挣的。”那口气里有种扬眉吐气的骄傲。
桃红感到脖子有点痒,抽出一只手捏着钞票也没去数,顺手塞到垫被下:“嘿嘿,发哥没骗你嘛。”大椿说:“当然不会啦,他和我们一样做活,一样分钱,还有另外的提成,得到的比大伙多。如果骗了我们,下次再有机会,谁还听他的?”桃红说也是的,她想了想又问大椿:“你下午怎么不给我,非要等到睡觉的时候再给?讨好我吗?”大椿没想到桃红这么问自己,赶忙辩解:“一个多月才回家,开心,一开心就忘了。”这辩解有点勉强,不过也有理,桃红想自己半个月不回娘家一趟心里都像掉了东西一样,但桃红还是觉得男人有了心眼。只在桃红稍微分心的功夫,大椿就脱了衣服,人还没上床,就“噗”吹灭了煤油灯。
其实大椿回来得正是时候,酷热还没降临到村庄上空,地里里的麦子熬不住,开始黄了,金灿灿的海洋般簇拥着一个又一个村庄。麦子还是生产队时的模样,但每一片,每一棵又有了变化,同样一大块地麦子有青有黄,像一口锅里煮出了夹生饭。奇怪的是,同样的种子,出来的麦穗比往年粗壮了多,个头长了一些,连麦芒在阳光下也显得有了精神,有了气派。桃红家里几分地麦子两天功夫就收割脱粒完,来不及喘口气,他俩又赶紧给棉花玉米锄草施肥。
村里村外都在忙碌,也没有人喊没人催,忙得像抢火一样。天上,太阳躲起来了,没有太阳的日子依旧不凉快,空气似乎更加闷。大椿拖着桃红又帮忙给老头子那边的麦子也抢回来了,刚脱粒完,地里还没整理好,雨就下来了,连着几天没停。
下大雨不能出门,有人还是要钻到雨幕里,剪山芋藤插山芋苗,既方便又省得浇水,不伤力气。桃红也想去地里,可她起不来,不是懒,是身子反应得厉害。她思前想后没吃什么,应该不是食物中毒,可就是难受,连走路也拖不起脚。大椿见她难受的样子,一下摸摸她的额头,一下摸摸自己的额头,心头在默默比对,又分不出两样,若有,那是桃红的比自己的额头要凉一些,他一急就拖起桃红去了街上的卫生院。
医院没什么人,大椿在一块小得只能伸进手的玻璃窗里挂号。穿着白大褂的小姑娘问他挂什么科,他便想想,说,挂内科吧。要是错了,大不了被人笑话两句,能见到医生就好。巧的是内科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女人,大椿觉得如果现在她走在外面的路上,风能将她吹得飞起来。接过单子眼睛只瞄一下就按到桌子边缘一根倒竖的钉子上。她让桃红在桌子边的方凳子上坐下,一边拽过桃红的右手,一边示意大椿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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