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

【1】

我是一个死神。

此时我正坐在一个小区的长椅上看夕阳。那里的楼层中间有一线宽阔的视角，正好对着休闲凉亭下的一排长椅。已是秋天，夏日里那些因城市雾霭，模糊的落日美景，在深秋凄清的凉意里，现出清澈的美来。

我在这里短暂停歇，孤独，但已习惯。

上帝命定凡人灵魂出尘的时刻，是我工作的开始。我的双手习惯性的、轻轻的，放在那些尘世的肉体上，之后，肉体枯萎。我黑色的披风便裹着他们轻薄的灵魂，前往过通向地狱之门的黑暗巷道，单调、重复、日复一日。

我的手指上凝聚着，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枯萎的魔力。一株草，一片树叶，只要我的双手触及，它们就会顷刻之间化为灰烬。世间万千的生灵，无数次见证过我和我的族人枯萎的冷漠，与我们这个特殊的群体之间一直都保持距离。他们惊恐并逃离，以至于我觉得我的气息，对这个世界都是一种负担。

成为死神都是命运的事，源于我降生的家族就是神界枯萎术的传承者。我们分布于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千年经历一次孤殖生殖，进行灵力新旧更替。我降生的时刻，父亲便灵力耗尽，转瞬灰飞烟灭。

我只有冷静，没有眼泪。从那刻开始，我以为死神的心是冰冷，从不知道温暖为何物。我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百年，我也发现死神是世间，唯一没有眼泪的生物，与这世界连接的方式就是携带死亡煞气，冷漠独行。最近我突然也会想，为什么人类这种生物要彼此拥抱言说温暖，有时还会泪流满面，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但不是出于关心，仅仅是思辨的意识。

此刻我化身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眼中凝聚着冷漠和绝望，保持一个姿势望向两栋楼间的一角。我享受太阳落幕时的天色，平静的等待黄昏来临。再过几个小时，这个小区5号楼三栋六层三单元的一个姓陈名羽化的男人，将被我带走。数月前，我已将死亡之气笼罩在他身体的周围，他等待的只是我的双手，还有他的肉体即将到来的极速枯萎。

每个人的尘世之寿都有上天注定的日期，恪守上帝的旨意是我的使命，我绝不越雷池半步。

我很自信没有人看得到我，因为我知道，只有那些即将失去肉体的人和心灵澄澈的赤子，才可看见我的存在。这个机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没有任何预示，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拥抱了我。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内心无比清楚的响起一个声音：她怎么会看得见我？

我没有用手指碰这个可爱的孩子，没有旨意要我枯萎她的生命。

她终于自行松开了手，我也看清了她的模样：圆圆的苹果般的脸盘，眉毛如柳，眼睛自然含笑如同弯月亮。

“哥哥，你很孤独吗？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吗？还是你本来没有家？还是……”

“为什么要拥抱我？”我冷冷的问。

“我想要拥抱你啊！这样你感到了温暖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

我没有再听她接下来说什么，一声不响的走了，在转过一幢楼拐角的时候，我听到一女人温和但略显责备的声音：“小灿，你怎么又乱跑。”

“我没有乱跑，这里有一个孤独的哥哥哥，看在那边，我拥抱了他一下，这样他就会觉得温暖，看，他自己回家了。”

“哪有什么孤独的哥哥，别又说这些奇怪的话，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呀，很危险的……”

我打开心中的魔法门，身体后面像长了一双眼睛，现在我看清了那个美丽少妇和阳光女孩走入的楼层和门牌号码。

看来我还要再来这个社区，那个女孩能看见我，还拥抱了我，她不会活多久了。虽然我没有用手指接触过她的身体，但死神的直觉告诉我，她的生命即将结束。

【2】

几天以后的一个傍晚，我落在了那个拥抱我的小女孩家的阳台上。上帝要我在这里，布下死亡的煞气。我变成阳台上的一粒尘埃，落下来，听房间里的人说话。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和阳台之间是通透的，用一帘透明的粉红珠翠作为软隔断；沙发背景墙的底灯已经打开，客厅里光线柔和；餐桌上面的一盏复古式的荷花灯亮着，就餐区披着橘黄色的柔和的光。那个叫小灿的女孩正跟一个高个子，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说话。

“叔叔，我想知道你们手术室的无影灯，是不是也和我们家餐厅的这盏灯一样倒垂着？”

“叔叔，我还想知道，你是不是经常给小朋友做手术，他们疼吗？会不会哭？”

……

“小灿，我们的十万个为什么，开饭了，不要再问了，叔叔饿了。我们看小灿今天怎么摆碗筷。”

小灿立刻将兴趣，转移到了去餐边柜里拿碗筷上。爸爸和客人相视一笑。小灿很高兴能在叔叔的面前显露自己的本领。釉亮的细瓷小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碗筷摆好了。

“小灿真是棒！”

叔叔带着怜爱将她抱在怀中，企图给她一个吻，小灿一歪脖子，想要逃开，只在刹那，叔叔的脸上就滑落了笑容。他伸手摸了摸这个女孩脖子上的一个包，略带严肃的问小灿的爸爸：“老同学，小灿的脖子这是怎么了？”一个医生的敏感和职业素养，使他预感到了某种不确定的可能。

“没注意，怎么了，小灿过来让爸爸看看。”

小灿给了叔叔一个吻，叔叔意识到开饭前再说些什么似乎也是一种障碍。他立刻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岔开话题，和这家人进行愉快的交谈。

今天的菜很是丰富，香气一直飘过阳台，飘香夜色。小灿很快吃完，在房间里快乐的玩耍，并不打扰爸爸和老同学叙旧。时间逝去，大约九点的时候，叔叔要离开了，小灿恋恋不舍的，坚持送到楼道门口。

阳光的小灿是多么可爱！叔叔忍不住又抱了小灿一下。他的眉间闪过一丝犹豫，之后便消失在了小区的夜色里。

爸爸在几分钟后收到了同学的一封短信：“明天带我们可爱的小灿来我们医院吧，我想帮小灿检查一下。”

“很严重吗?"

"不严重，但一定要检查。”

末尾叔叔发了个可笑的表情。小灿还不懂的大人信息间的气息，被这表情逗的笑起来。

夜已深，房中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剩下鱼缸里的灯亮着，像这个家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只有它看见了真相。我恢复真身，长长的披风划过儿童房的窗台，披风中卷起一阵微风，这房间的空气逐渐凝重。我想用不了几个月，我还会来。

幕色如水，如平常一样，可是一切都已改变。

【3】

小区的层楼中间有一片空地，据说是要建一个景观式的盘旋花坛，现在施工队还没来，杂草丛生。有几个喜欢足球的孩子，把它当成了玩耍的地方。小灿一开始只是在家里的阳台上，看小伙伴们踢球，渐渐的她很不满足。妈妈说，努力的吃饭，成为有力气的人，到楼下去看会更好。小灿高兴的答应了。

从叔叔的医院回来，妈妈的心情就很不好，淋巴癌是个多么可怕的字眼，她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落在了小灿身上。小灿在阳光下快乐的笑着，如同她的名字，妈妈一直恍惚着，悲情是怎么开始的，真是一场噩梦。将家里所有的钱带到医院，之后手术化疗，然后回家休养，选择坚强，就这么不知不觉中完成了。

回忆如此沉重！似乎接受和改变，只给予了他们一个短暂的、检查的时间。

叔叔的办公室里，爸爸和妈妈带着绝望彼此相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意外告诉小灿。小灿被一个叔叔的同事，带到门外的花园去玩。叔叔趁机给予了爸爸妈妈一个建议，直接把这一切和小灿说清楚，和孩子一起努力，还有希望。他不停的给他们讲，治愈的机率还是很大的，但是不能安慰他们的心。

小灿探着头，向他们张望，引发了妈妈的泪水--------潮水般的无声的泪水。小灿被吓坏了，爸爸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了小灿。

小灿并不知道癌症的意义，她带着释然笑着说：‘‘妈妈原来是为小灿哭泣，那小灿听医生叔叔的话治疗不就好了？”

小灿拉起爸爸的手，也拉起叔叔的手，妈妈哭得更伤心了。

现在妈妈的眼泪少了，小灿的坚强鼓舞了她。不管是手术还是化疗时的疼痛，小灿都走了过来。她和爸爸从中得到力量，和小灿一起努力，怀着希望活着，相信奇迹。生活的每一天在短暂的绝望以后，又有了从生命强行剥开的缝隙中，投射的一缕阳光。

现在小灿已经能带着虚弱走下楼梯，妈妈悲伤但一直注视着。到草丛边去看伙伴踢球，是多么平常的事，对小灿却是奢侈的事，她忍不住眼睛又湿了。

春天来了，草地一天天转绿，小灿的身体恢复了很多。她的眼睛被童年的欢乐带动，完全恢复了因疾病失落的光华。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快点好起来，和大家一起玩啊。这样的自我鼓励，竟起到了奇迹般的效果：那天下午，我再次坐在凉亭下看夕阳的时候，她竟没有看见我。

我满怀疑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这时一个小男孩怀着好奇走了过去，他歪着头问：“你为什么只看球，不踢球啊？”

小灿笑起来：“我得了淋巴癌，所以不能运动了，但我可以为你加油。”

“淋巴癌？”这个男孩非常震惊，“这是很严重的病啊，你怎么还这样高兴啊！”

“你怎么知道是很严重的病？”这次轮到小灿好奇，她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原来除了她，知道淋巴癌的伙伴也是有的。

“我们家里有一个亲戚，就是得了这样的病去世的。那可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啊！”

“可是我给了死神一个拥抱，他说很温暖，愿意让阳光明媚的我试一试，走向治愈。”

男孩咬了咬嘴唇:"我叫小阳，上二年级……”

“我也上二年级，原来我们一个学校，真是太幸福了！”

友谊就这样建立了。

我突然觉得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泛了上来，一阵疼痛。这是怎么回事？我快速的撤离，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恢复了真身，渐渐的疼痛消失了，我好了起来。

【4】

小灿这个名字落在了我的心里。

医院的病房里，很多次我穿过的时候，都能听到那个叫小灿的女孩由衷的笑声，我的心底就会莫名其妙的疼一下。从八岁到十八岁十年间，我见证过这个女孩先后动过多次手术。有一次手术的时候，我的一个族人想将手指上的魔法使用到她的身上。没有迟疑，我将煞气充满了病房，他的魔法受到排斥没有完成。

他狐疑的望向，看似无意经过手术室门口的我，想再去完成指令，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医生已经将血止住，这个女孩奇迹般地获得了重生。

那一刻我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心，原来那个女孩让温暖住进了我的心里，我对她有了同样的回应。人世间，看见我身体的近死亡灵有千千万万，只有小灿给予了我这样的拥抱。

我第一次体味无私付出的意义，夜空下，我站立。黑色的披风因为这些领悟起了涟漪。遵从自己内心的疼痛，给予这个女孩温暖的回应，以眷顾的形式，从这一刻起没有了迟疑。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我甚至想为此可能要经历上天的惩罚，竟然也冷静的选择了愿意。

我发现小灿是个不一样的女孩子。她在的病房总是有别样的欢笑，她向那些人讲述抗癌十年的经历，鼓励那些和她一样的人，走向阳光。

病房里有一段时间，病床紧张，小灿主动要求将床位，让给一个同样患有癌症的四十多的伯伯。她和妈妈暂时住到了过道里。过道里人满为患，妈妈很焦急，怕她感染了其他病毒。小灿并不在意。医院她来的次数太多了，自我解嘲式的说，和病毒已经成为了朋友。

小灿最幸福的事就是那个叫小阳的朋友有时候会来看她。他们在一个学校上学，相同的年龄，是最好的朋友。她知道自己没有未来，将最纯净的友谊给予了这个她在球场认识的男孩。小阳从很远的一个地方搬来，父母也是工薪阶层，他需要这样的鼓励。从八岁认识到十八岁，这是个了不起的奇迹。

明年就要高考了，学习是紧张的。小灿的学习多半在医院，星期天的下午小阳有时会过来，不会的题她就问小阳。就这样，小灿坚持参加完了高二下半学期的会考。高三的上半学期小灿只上了两个月，就又住进了医院。再次化疗脱落了她的头发，病情急剧恶化，状况从来没有这么糟过。妈妈扶着她去上厕所，她几乎无法站立，每迈出一步都是疼痛和无力。哪怕这样她也坚持努力微笑，而高考她已经从心里彻底放弃了。

叔叔打听到一家外省的医院，用中西结合的方法治疗这种病痛，有几例治愈的病例，建议他们去试试。妈妈没有迟疑就带着小灿转了院。现在小灿已经不是淋巴癌这么简单，癌细胞扩散，发生了肺转移，骨转移。

治愈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么遥远，但希望之光从没有熄灭。

他们一定要试一试，才肯放弃。

有一天傍晚我偶然去那家医院，带走一个患乳腺癌的女人，小灿正望着天空中渐渐暗淡的天光出神。环境陌生，但她怀着热切地渴望。她的眼睛像天幕神奇的一颗星星，思绪却已飘得更远。

妈妈被叫到了陌生医生的办公室。因为爸爸同学的关系，那个主治的医生很尽心，同时对这个女孩满怀惋惜。

医生的前额头发脱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眼睛，平静的和妈妈交谈。癌细胞的扩散速度之快超过了想象，手术的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五十。只能尽力维持和延长这孩子的生命，没有其他的路。

妈妈已经没有了眼泪，这些话她听过太多，她平静的问道：“在这个世界上，我的姑娘还有多少时间？”

那个医生犹豫着，沉默了大约十几分钟：“最长七八个月，短的话三四个月。”

这一天终于还是要面对！

妈妈走出这间办公室，手扶着墙，和我这个死神擦肩而过。从病房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她双腿都打着软，摇摇晃晃，最后天旋地转。她在电梯口拨通了老公电话，无声的哭了。

爸爸在第二天的上午来了，没有得到想要的治疗效果，他做出的决定是再转院。在网上搜到了另一家肿瘤医院，他想试一试。

小灿似乎意识到了，她对转院没意见，但她坚持回到叔叔的医院，因为那儿离家最近，她很想吃爸爸妈妈做的家常饭。爸爸妈妈短暂商量。爸爸的眼睛红了，同意了。这是小灿的心愿，他们都很害怕成为遗憾。

回到了叔叔的医院，小灿的心平静了，精神好了很多。在这个世界上妈妈为了不放弃她，没有再生其他的孩子，她不停地对自己说必须要活着，怀着坚强的的信念活着。

我有时特意远远地看她一眼，同时我不允许我的同类去接近她。

小灿每天晚上都会依偎在妈妈妈的身上，带着希望，也带着绝望。

【5】

高考的前夕，她离开了医院回家休养。大学是一个多么让人神往的地方，但对小灿却是再也无法到达。她的情绪低落，常常无语的望着某一个地方，长久的失神。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但是她不敢让妈妈看见。她的双腿越越来越无力，从自己的房间走向厕所越来越艰难。她常常满含着眼泪，对生命生活充满热望，但却无法承受身心俱碎的不停失去。

她常常想，如果没有爸爸妈妈的爱，她再也不会坚持，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死亡。但是不行，她是他们的全部。

是的，全部！

静静的夜里，小灿不停的呼唤我。死神请不要带我走！请不要带我走！那个声音从她的心底发出来，声嘶力竭，我的心上划过一波一波的疼痛。这疼痛在心上已经十几年，已经和这个满怀阳光的女孩紧紧相连，以致我对我的世界感到质疑，动摇，我想哪怕我接到上天的旨意，也无法使用枯萎术。

这种不经历无法体会的深刻哀伤，在一个下午有了改变。

有一天放学后小阳来看她。这个男孩已经长成一个少年，眼中满是沉静。小灿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的的情绪很高。虽然不能聊很长那个时间，他们还是热烈的聊着，时光就像眨了一下眼睛一晃而过。

小阳走了，小灿像丢了最重要东西，失魂落魄。

就在那一刻，她强烈的想到考场给小阳加油，是的，加油！

因为这样的鼓舞，她大口的吃饭，咳血的症状竟减少了。她让妈妈每天扶着她，在房间里走动。信念使她脸上重拾血色，光光的头上也长起了头发。

小阳停在一个地方，带着阳光呼唤她，她想要到那里去。

靠着这样的力量，出现在了考场外，她抬起手。小阳和他的妈妈站在阳光下，她想呼喊，但却热泪盈眶。大门打开了，小阳走入考场，小灿终于发出了并不响亮的声音。

“小阳，加油啊！”

但这个声音并不洪亮，她以为小阳无法听到很是失望。

我站在远远的地方，将双手扣起，谁也无法阻挡魔法的力量。

小阳转过身来，带着笑容向小灿挥挥手。小灿也笑了。

鼓励小阳，改变了小灿，她意识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夜晚再不平静，带着命运最后的祈求，她想为这个世界做最后一些事。她听说电视台有一个选秀的节目。她想站到那里，想给那些和她一样经历不幸的人力量。她也想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这个社会，留下最后一丝阳光。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这个栏目的编辑。

亲爱的编辑：

你们好！

我是小灿，是这个是世界最平凡的一个姑娘。八岁的时候，我便得了淋巴癌，现在我十九岁，却只有三个月的生命。我很想登上你们的舞台，我想唱一首歌给这个世界，感谢把我养大的爸爸妈妈，也感谢帮助我的人。我想鼓舞那些和我一样经历病痛折磨的人，也想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这个社会。请你们帮我完成这个梦想。

写完信，小灿在黑暗里泪如雨下。她再次热切的呼唤，死神我想拥抱你，请给我这个时间！我的心回荡着疼痛———蔑视死亡的力量真是巨大！

【6】

小灿如愿以偿。

我站在离舞台很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小灿。她的渴望是那么真诚，这样的心愿得到助力。

小灿站在舞台中央，轻轻的唱着一首名叫【看的最远的地方】的歌。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

越面无表情越是心里难过

所以当我不肯落泪地颤抖

你会心疼的抱我在胸口

你比谁都还了解我

内心的渴望比表面来得多

所以当我跌断翅膀的时候

你不扶我但陪我学忍痛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

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

还相信敢飞就有天空那样

我要在看得最远的地方

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

被泼过太冷的雨滴和雪花

更坚持微笑要暖得像太阳

你比谁都还了解我

内心的渴望比表面来得多

所以当我跌断翅膀的时候

你不扶我但陪我学忍痛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

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

还相信敢飞就有天空那样

我要在看得最远的地方

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

被泼过太冷的雨滴和雪花

更坚持微笑要暖得像太阳

…………

舞台上灯光明亮，她微笑着，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她大声的对这个世界说，她渴望剩余的生命可以鼓舞更多的人，不管在这个世界是有三个月还是三天的生命。那些炫目的光线披在她的身上，圣洁优美。

全场掌声雷动，无数的观众抛下热泪。

生命即将陨落，但信仰却在空中飘扬。

【7】

我第一次感到了悲伤，也感到困惑。

我走进教堂站在上帝的面前，虔诚的将自己的疑惑奉上------我想要一个答案。

上帝微微的笑笑着，他摊开双手，在他的掌心里，小灿的命运竟奇迹般的扭转了。

这次节目以后北京一所医院的一个肿瘤专家，被小灿的故事感动，他想为小灿做一个手术，也许她会康复。

我不敢相信，这世界会有从死神手里逃脱的人。

上帝轻轻的俯下身：“死神只为那些拥抱过他们的人让路。人获得新生，死神获得灵力交接的土壤。”

医生从小灿的体内共取出十一个大的肿瘤，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小灿都挺了过来。

三年小灿竟奇迹般的康复了。那个主治医生带着坚定的声音，告诉她，她可以像其他的女孩一样生活，去谈一场恋爱，去结婚，去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这十几年是一场人和死神共同的救赎，是人和死神共同的成人礼。

小灿拥抱了我，我却什么都没有为小灿做过。我向上帝祈求以自己的灵力作为交换，让小灿获得最后的圆满。因为只有我知道，她曾经深深爱过一个干净明亮的男孩。

上帝再次轻轻的笑了：“这个世界只有给予，没有同价值的交换。你只能远远观望。”

我在夜色里游荡，我想找到那个和小灿几年都没有再联络的男孩。但除了死亡的气味我一无所获。

而上帝还是微笑———为我的执着，他再次摊开手掌，我看到了小灿的结局。那个重生的开始：

小灿考取了这个医院的附属大学，成为了一名护士。像她祁求的一样，成为了永远鼓励他人、帮助他人的天使。而之后命运再次补偿了她，一次意外的朋友聚会，她才知道小阳也来了北京，而小阳也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

再也没有什么障碍可以阻止两颗心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