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小科
你以为的爱情，不过是矫情
黄昏，最后一抹光消失在河对岸的时候，简宁仍抱着双膝，望向日头西沉的方向。脚下的并不充裕的河水，流的悄无声息，还没到河水暴涨的季节，就像简宁的爱情，终究还是枯萎在不合时宜的季节里。
简宁拖着行李箱，倚坐在巷口，东方升起的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即将散落在这座阔别了五年得小城，突然心里莫名的慌张，心心念念了五年，我回来了，你是否别来无恙。
八点整的时候，简宁轻缓的站起身，梳理了下柔顺的发，然后面带微笑，如虔诚的信徒，望向巷子拐角处厚重的墙。
八点一刻，程铭穿过巷子的转角，向简宁走来。正如朝思暮想的，程铭一点没变，时光竟也如此善待他，一如五年前一般阳光，只眼角眉稍，多了几分岁月刻画的成熟。
简宁笑着，一步一步走向面前这个男人，她想象着，这个男人该以怎样热烈的方式回应她久别的拥抱，含蓄的或是热烈的。
程铭终于看见，巷口阳光下款款走来的简宁，他有一刻的失神，继而大步走来，紧紧的拥住简宁。
简宁不停地轻唤着怀抱里男人的名字，仿佛一切重新回到八年前那个热烈的夏天。
01
那年，简宁二十一岁，正暗恋同系的学长和体育系的一枚排球帅哥，对此，我们表示不屑。
我说：“简宁，喜欢就去追呗，追不上学长还有排球帅哥，万一俩都没戏，你也好换棵歪脖树继续恋着。”
简宁白了我一眼，郑重其事的说：“行走在爱情里面，总让人变得卑微，暗恋才是青春最长久的祭奠，你们不懂。”
简宁有一次喝多了，跟我说：“小白，我从十七岁开始，暗恋过很多人，也有人追过我，但从未开始过一段真正的恋爱，我想把最好的爱情留给最好的他。这样，有一天他离我而去，我就可以抱着思念过一辈子。”
丁香花开的时候，简宁告诉我她恋爱了，一场真正的恋爱，不是暗恋。她的眼神透着从未有过的光彩，像极了丁香花蕊，清亮，透明，还有绵延不散的香气。简宁说她第一眼看见程铭就知道，他就是她命里注定那个最好的人，错过了是要遭天谴的，然后简宁笑颜如花的奔向程铭，那一年简宁大二。
02
程铭出生这座小城，毕业之后，找了份安稳的工作。在遇见简宁之前，程铭是有女朋友的，叫晓晓，是他的同事，一个圆润漂亮的女孩子。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很好，半年之后，两人开始吵架，几经离合，最终晓晓悄无声息的辞掉了工作，去了滨城，至此，程铭的初恋草草落幕。
简宁初次在朋友聚会上见到程铭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小忧伤。推杯换盏之间，简宁已经把程铭的初恋了解了通透。
简宁曾悻悻的说：“所有的青春都只为一场赴汤蹈火的爱情，我一直在等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可怕的是，经年的等待，已耗光了毕生的勇气。”
于是，她终于不愿再继续等待，在她此生最美的时刻，她的情感，为他盛开。
简宁的出现，几乎瞬间抚平了晓晓带给程铭的伤痛。程铭像捧着珍珠般小心翼翼，他带简宁走遍小城的每个角落，在每个夕阳微垂的黄昏，相互依靠在河边，牵着简宁的手，生怕一个不留心，她就不见了。
简宁的爱，疯狂而热烈，她把所有的时间都跟程铭绑在一起，小城的大街小巷，山川溪流，无不映衬出他们的欢心雀跃。
他们牵手，拥抱，亲吻。
在清风簇拥葱绿的小山脚下，程铭拥着简宁，眼眸中蕴藏着无以复加的深情：“简宁，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你一定要带我到这里来，这样，我就会想起初恋你时的心情，这样，我就会回到你身边来.……”简宁笑着，把这句话牢牢的记着，当成是世界上最美丽且坚不可摧的承诺。
03
晓晓的再次出现并没有引起简宁太多的关注，她相信程铭会如她一样拥有对待爱情的忠贞。当程铭告诉简宁，晓晓要跟他见个面的时候，简宁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了。
晓晓是回来复合的，她恳请程铭原谅她当初的任性。她诉说着身在异乡对程铭的思念，对曾经那份爱情的不舍和留恋。
她说：“程铭，我们结婚吧，我无法想象在我今后的人生中，你的缺席，将会是多大的遗憾……”
程铭最终拒绝了晓晓，当他略带欢喜的讲述他与晓晓见面的经过，他如何拒绝，晓晓如何哭着丢掉了他当初买的情侣戒指……程铭已经不爱晓晓了，一点也不爱，看着他雀跃欢欣的表情，简宁突然觉得好难过，像是有什么，已经开始从她生命中溜走。
晓晓事件很快从简宁的生活中淡去，她和程铭依旧过着相濡以沫的小日子。日子一天天的过，当爱情逐渐靠近生活，激情被满地鸡毛的琐碎代替，恋人之间有了吵闹。简宁不懂，为什么程铭为了送女同事回家，可以让她一个人在漆黑的路边独自等待；为什么不能在与朋友聚餐时，点一道烧茄子，那是简宁最喜欢的一道菜；为什么程铭宁愿对着电脑打游戏，也不愿意陪她说说话。最初的亲密，仿佛在一夜之间面目全非，让人措手不及。
爱情最残忍的方式莫过于相互深爱却相互伤害，然后伤痕扯开了彼此间原有的亲密，于是两个人在背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曾经的相濡以沫，最终却相忘于江湖。
简宁依然深爱程铭，即使在程铭放出狠话，让她不要再回来的时候。简宁想，恋人之间，总会闹几次分手，哪能说分就分呢，就再等等吧，等大家都心平气和了，他自然就会来找我了。
而事实并未如想象，程铭自此在简宁的生活中销声匿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等待是如此的漫长而煎熬，一个星期，简宁瘦脱了相，眼神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但内心的骄傲，驱使着她，不能妥协。
04
时间悄然滑落，简宁来不及伤心，面临即将到来的毕业季，她提起精神准备论文，此时距离他们那次争吵，时隔一月。
简宁开始面对现实，是的，她已经单身，而程铭已经变成了前男友。
简宁终于明白，当程铭讲述拒绝回来复合的晓晓时，她为何感到心痛。
程铭不爱晓晓了，所以晓晓的眼泪与他何干。而今，程明也不爱简宁了，所以，简宁的心碎，亦与他无关。
爱情终将消逝，简宁只是从晓晓的爱情里面，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你一定带我来这里，这样我便会想起初恋你时的心情，这样，我就会回到你身边来……”程铭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这是简宁所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去找他吗？
当然不，爱从来不是乞求和挽留，彼此相爱时，我们选择快乐的在一起，不爱了，就转身离开，谁还会在乎站在原地的那一方，要承受的疼痛和伤害。
在简宁失恋的第三十五天，程铭出现了，依然是记忆中那张阳光的脸，有风吹过，他长长的睫毛微动，真是好看。
简宁曾设想过无数再见面的场景，痛哭，拥抱，或是揍他一顿，然后重归于好。而当他真的出现，她反而平静了，不想哭，不想闹，没有委屈，没有眼泪，甚至无话可说。
时光流过，心上的伤痕还在，只是没那么疼了，爱也就跟着淡了。只是方才一月而已，为何爱情的消失，如此之快。
面对程铭略显失望的眼神，简宁淡淡的说：“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05
春雨过后，盛夏悄然而至，丁香盛开，依旧漫天迷人的香气。简宁最终没有跟程铭重归于好，离校那天，程铭来送简宁，眼里满满的不舍，似有话想说，而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火车开动，人影倒退，程铭的身影，消失在不断前行的路旁，那一瞬间，简宁失声哭泣。
她说：“小白，我原以为会跟程铭一辈子的，可最终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埋葬了原以为坚不可摧爱情。爱让人坚强，也让人脆弱。我忘不了失去那一刻的疼，我讨厌那个失魂落魄的自己。”
有时候，选择不原谅不是因为不爱，而是爱太深，迷失了自己。当我选择与你背道而驰的时候，请原谅我，因为我已经倾尽全力。
一年以后，简宁收到程铭的邮件，邮件里附带了他的结婚照，看着他身边的她笑颜如花，像极了曾经的自己，简宁想，他们该是幸福的吧。
程铭在邮件上说：“简宁，感谢你，曾给了我一份那么美的爱情，你走以后，我曾暗暗发誓我要等你五年，如果五年以后，依然无法忘记你，那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去把你找回来，不让你再离开我。可是简宁，你走后不久，我醉酒认识了现在的她，她不像你，那么坚强独立，她说离开我，她会活不下去。简宁，我现在就要结婚了，我背弃了心里的承诺，我想，请你原谅我。”
简宁望着电脑屏幕，泪光流转。总以为忘了，可当他的脸，再次出现，内心的伤口再次被撕开了。
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只是有些时候，你愿意相信，一个人，无法过没有你的生活。所以，你选择了保护和陪伴。而这些时候的到来，可能因为过往的人事，也可能因为那时对你来说，是正确的时间。
那年夏天，在最美丽的年华里，简宁遇见了生命里最美丽的爱情。经年以后，她不知道，是否还有勇气，义无反顾的再去爱一个人，至少，现在她还没有。
而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爱的本身并没有错，爱就深爱，不爱就离开。
06
半年后，良辰出现在简宁的生活中。她知道他喜欢她，但她洋装毫无察觉，偏偏他又不是个主动的人，所以，两个人之间，开始了拉锯战。
良辰是个典型的暖男，雨天送伞，生病送药，简宁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瞬间反应给予应对，他对简宁，更像父亲对女儿，无微不至。
简宁享受着良辰的照顾，从不拒绝，但她此时此刻，并不爱他，她懂他也懂。就这样良辰陪了简宁四年，他觉得她可能会慢慢爱上他，简宁也毫无廉耻的享受了四年，她等着自己慢慢爱上他。
终有一天，良辰绷不住了，说：“简宁，我喜欢你，想跟你一起生活，也想一辈子照顾你。可是，你总是不远不近，我以为你会慢慢喜欢上我。可是，四年了，你到底怎么想，能不能告诉我？”
简宁把咬了一半的苹果扔在桌上，说：“良辰，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对我很好，我以为我可以慢慢的喜欢上你，可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我享受着你对我的好，但是又无以为报，我的心，跨不过去。你走吧，离我越远越好，你的付出，在我身上，都不值得。”
良辰转身走了，面对没有结果的爱情，可能任何人都不会选择继续留下来吧。简宁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一个人的生活，上班，下班，面包，泡面，好像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那一天邻居打来电话，告诉简宁家里漏水了，简宁急忙打车回家，面对喷涌而出的水龙头，她下意识的拿起电话，翻出了电话簿中良辰的号码，按拨通键的瞬间，她的手，僵住了。
良辰已经走了，从此她需要自己修理水龙头，自己安灯泡，自己换坏掉的门锁，自己通堵塞的下水道，亦如她四年前过的生活。
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良辰帮她去处理所有的麻烦，她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些后悔，有些懊恼，甚至很想抽自己两巴掌。
此时铃响了，她开门，良辰拎着工具箱站在门口。
“你邻居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家漏水，让我过来修”，良辰略带尴尬的说。
他埋头修理水龙头，清理卫生间的积水。处理妥当之后，拎着工具箱走到门口：“简宁，以后有这样的事情，你处理不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妈今天给我安排了相亲，快迟到了，剩下的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就先走了”，说完良辰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简宁突然觉得，心里塌了一块，仿佛年少时母亲出远门时，那份孤独无助的心情。
看着卫生间地面残留的深深浅浅的水迹，简宁觉得自己真是矫情，一个奔三的女人，整天装着过去的那点事，无病呻吟，死去活来，却单单不去理会近在咫尺的温暖和爱。
晚上八点，简宁上网订了机票，目的地-小城。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回去，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回去了有些事情才会有结果，她烦透了现在的生活状态，无论如何，都要改变。她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良辰一个交代。
飞机起飞那一刻，简宁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程铭，我回来了……
07
时间已是深秋，晚风稍见微凉，简宁缩了缩肩膀，起身往机场的方向。她订了晚上9点的机票回去，带了很多小城的特产，她想着良辰肯定会喜欢。
她的心，被莫名的紧迫感占据，她想快点见到良辰，他们相识四年，她从未像现在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和他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
她开始想念他，想念他宽厚的肩膀，温暖的手掌，想念他眉稍的温柔笑意，她甚至开始想念伏在他肩膀时，闻到的香皂味道。
她发了信息给良辰，告诉他来机场接她，发完之后，又有些后悔，她应该主动去见他才是，更何况，他昨天说要去相亲，如果顺利，他现在说不定很忙。
说不定，那个她很温柔，漂亮，他们已经开始交往。
想着，想着，简宁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小丑，笑着笑着，就留下泪来。
零点一刻，飞机稳稳的落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望着机场的出口，他的身影没有出现。可能他真的有点忙，忙到没有看见她的信息，忙到无法抽身来接她。
我拨通了简宁德电话：“宝贝，我在机场肯德基门前，你自己出来，我没地方停车。”
我看见简宁拖着行李走出机场，一路小跑钻进了车里。
“是良辰让我过来的，他有事来不了”我说。
我扔给简宁一个汉堡：“吃吧，我猜你一定饿了。”
简宁恶狠狠的咬着汉堡，她确实饿了，一天整天没吃东西，空空的肚子经不起任何的诱惑，她觉得今天的汉堡比以往的任何一顿大餐都要美味。吃着吃着，简宁就哭了，泪水流到嘴里，有点咸，有点苦。
“小白，我回去了，见着程铭了，他一点都没变。我原以为我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除了他的名字之外，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抱着他的时候，发现衬衫后面他微微发福的肚子，突然觉得陌生。”
“小白，我让他在我心里停驻了五年，我以为是因为他，我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可是我发现不是。我一直在想，是哪里出了差错，后来发现，是我的问题”
“我曾那么遗憾，在我的青春时光里，我的爱情，没有结局。但这一切，已跟程铭无关，他的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而我还活在自己的回忆里，不肯出来。”
“小白，昨天之前，我以为我可以一个人生活，不去依赖任何人。可是，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有良辰的生活，我原以为这习惯与爱无关，可是当我想到今后的日子里，良辰可能牵着别人的手，拥着别人的肩，亲吻别人的脸，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我的心里就好难过。”
“小白，我浪费了那么多的时光，在那些原以为高尚但实际却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惟独对良辰的爱视而不见，我把整个世界关在门外，就为了自己心里那点矫情。我伤了他的心了，她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不会再爱我了…”
抱着怀里哭的一塌糊涂的简宁，我默默的挂断了与良辰的通话，简宁，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幸福。
车开到简宁家楼下的时候，她已熟睡，眼角的泪痕未干，偶尔抽动鼻子，睡梦中仍在伤心的哭泣。良辰抱起简宁，对待婴儿般小心翼翼，目光温柔，简宁瘦小的身躯小猫一样，蜷成一团，依偎在晨的臂弯里。
路灯下，两个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一年后，我在进藏的高速路上收到简宁与良辰的喜迅，电子喜帖上简宁笑容明艳，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越发妩媚动人，像极了初夏的丁香花蕊，清澈且透露出芬芳。
08
幸福是千帆过尽，挂在脸上的明媚微笑。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人，爱你的，你爱的，还有相爱却被迫分开的。
像张爱玲说的，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这便是刚刚好的遇见。
人生不长不短，最美的年华里，你我不曾遇见，是一种遗憾。经年之后，遇见了你，于是，时光温柔了岁月，你温暖了我的心，我才发觉，与你共同走过的每个瞬间，才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年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