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尹西林
送别老郑和俱乐部张主任复员的晚宴进行得热闹极了,几桌人喝得晕头转向…。
皓月西斜了,饮者酒疯撒够了,餐桌狼籍不堪,双腿打着飘,嘴里打着酒屁,互相掺扶着骂着大街,回屋纷纷倒下。然后就是屋外的翻江倒海:这位吐完安静片刻,那个睡床却又骤响,蹭、蹭、蹭的拖鞋伴着蹬、蹬、蹬的声响,急步开门,哇哇狂喷,难听的干噎,逗得耳闻者咽喉颤抖恶心,也欲一吐为快矣。
天快亮时,我的小腹突然隐痛起来,浑身发冷,还伴着低烧。开始时没当回事儿,吃过了早饭列队欢送十几个退伍弟兄,还帮他们扛上行李呢,把他们送上了汽车。发现屋本来住4个人,一下走了仨,只剩下我光棍儿一个人和张主任留下的那架手风琴了。新房还没来得及焐热,就断了人气儿,面对空空四壁,好是怅然孤独,我的小腹越来越痛,冷得打战。组长摸了摸我的头说有点发烧,亲自到王大夫屋里取了阿斯匹林让我吃下,命我卧床休息。
一天过去了,捱到了第二天,低烧依旧不退。学员们出工各干自己的活计了,宿舍里只我一人躺在床上呻吟。突然小腹剧痛起来。广州晚春五月,盖着棉被还觉得冷得发抖,周身骨头生疼,自觉有些不妙,可又外面田野旷旷,四处无人,到哪里去找大夫?猪倌郭大夫在养猪场,猪场距宿舍一里之遥,想着路途那样遥远,还未下床迈步,就感累得没有一点气力,只好挨着吧。
抬头忽见着桌上的手风琴心说,“有了!”我挣扎起来掀开被窝,打开琴盒,跨上琴带。心想:“拉什么歌呢?”又怕毛三儿听不到,于是用劲抻拉音箱,一首《北京有个金太阳》曲子飞出宿舍,为让毛三儿能听得清楚,我使劲儿连续推拉琴箱。不大一会儿毛三儿真的就跑到了我床前,伸着长舌接连哈哧着,我拍着它的脑袋说:“你可来了,我的小祖宗!”“听着,把郭医生给我找来!”“郭医生,懂不懂?”我冲着它发火,“平时那么懂人话,信都能送,现在咋犯傻了?”瞧它歪头看人的呆样儿,我急了,放下了手风琴,光着脚站在水泥地上给毛三儿表演,给它比划着那个腰系围裙的郭医生操刀垛菜姿式。还真灵,毛三儿冲着我汪汪几声示意明白,调头转过身子,窜出了房间,飞也似地跑向猪场。事后才知道,这小子直奔到老郭身边,张嘴咬着他的裤脚,狠命拽着就走。

那副急凶凶相,吓着了老郭,手里的猪食洒了一身,老郭还以为毛三儿发疯了。他也顾不得去拣落地菜盆,跟着大狗一溜小跑。毛三儿性子急,在前面为他引路,还总嫌他慢,不时地停下来候着,一个劲儿牵拉他的裤脚。这一里路让毛三连拖带搡,累得老郭上气不接下气。进了宿舍,见我病重,郭大夫顾不得满身猪食,掀起被窝,扳着我的两腿前后活动,还不时用手掌弹压肚皮。只经几下子判定说:“是阑尾炎!”我问“咋办”,“马上手术!”一听要开刀,把我先吓了一跳,他命我“快穿衣服”,不容我迟疑。老郭帮我穿着,嘴里自言自语嘟哝着“还得有车送呀”。他拍着身边毛三头说:“再劳驾你一趟。”提高嗓门对毛三儿下令:“去,把司务长找来!”毛三儿又汪汪两声,冲出屋子,转眼间,它带着司务长来到屋里。他们俩架着我蹭到伙房,上士按照司务长交待,启动了手扶拖拉机,扶我上了挂斗,郭大夫陪着我直奔总医院。车一起动时,毛三儿也顺势跃上了拖斗,老郭训斥道,“下去!有你啥事儿?”毛三儿好不情愿,吱吱数声,只得跳下,伸着长舌头目送我们远去。
琶洲农场离石榴岗舰队总医院只有两站之地,转眼儿功夫就开到了医院。郭大夫和上士搀着我上了外科门诊。总医院空空荡荡的,值班医生很快就确认我患的是阑尾炎,立即将我推行手术室割去了阑尾。
小宁是负责我的护士,一进门就凑在我耳边轻声问“刀口还疼吗?”我在枕上轻轻摇头。她接着对我微笑道“你得好好谢谢毛三儿狗狗,没它给你及时请大夫,事情就严重了!听你们农约小郝她们说,那位送你的大夫没让狗狗上车送你,惹得金毛儿恨他,回来时险些咬了他。你们的金毛三儿也太任性了吧?”“大伙惯的。小宁,真是消息灵通女士!”“是昨天下午小郝她们打来电话,询问你的手术情况说的,她们可夸毛三儿为你寻医的本事啦。”说着,她坐在我床边,把去了皮的荔枝递到我嘴前,逼我张口吃下。待她闹腾够了,一溜烟走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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