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染浮生
“孩他爸，我的病不要告诉孩子们。大过年的，别让孩子们不痛快。”
盼望着，盼望着，年关近了。
刘嫂子依旧每天忙忙碌碌的，只是这忙碌的空隙中，任是谁都能看到她心底冒芽的期待和盼望。
想来也是，冬虽冷，夜虽寒，就算是再凛冽呼啸，刺骨逼人的北风，也撵不走春节期间亲人团聚时的汩汩热流。
刘嫂子家三个孩子，两个男孩是哥哥，一个女孩是小妹妹。
老大华桂留守家乡，老二流瓦去外地闯荡，后来又叫走了老三纤云，如今他二人都已在外地成家立业。
老二流瓦是最先跟刘嫂子说要回去过年的。
老三纤云，也激动的说，年初三就回去过年。
这次过年意义非常，可以说是三年疫情后，人员相聚最圆满的一年。
盼望着，盼望着，年近了。
腊月29，流瓦一家到了。刘嫂子高兴坏了，见到了懂事的二儿子，见到了大气的儿媳妇，更是对两个孙女左拥右抱，爱不释手的，眼里满是幸福的泪光，这一天鼻子老觉得堵堵囔囔的。
流瓦从小最是乖巧听话，一到家就开始四处采办，张罗过年事宜。早起就去给大哥华桂的馒头房去帮忙。
刘嫂子很心疼老二，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华桂一家是她的心头病。
老大做事情执拗任性，不愿受人拘束，扔了工厂里的活，开了馒头房给自己干。偏偏揽了这个活，自己又挑不起吃苦耐劳的苦，经常埋怨说嘴，日子过得不清静。
这不年初五大家刚走完亲戚，晚上回家休息呢，华桂家闺女素妮就哭哭啼啼的打电话给了小姑纤云。
“姑姑，奶奶在家吗？
爸爸妈妈吵吵架了，让奶奶过来看看吧！”
纤云此时还领着孩子们在外面玩，听的侄女这么说。着急将电话拨给了二哥流瓦，把事情说了以后，让妈和二哥一块去看看。
打完电话后，纤云也坐不住了，领着孩子们急忙就往回走去。
这边刘嫂子和流瓦接到纤云电话后，两人顾不得想原因就往华桂家赶。
一进门就见老大坐在沙发上懒懒的抽烟，流瓦过去陪着华桂坐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先说了他几句。
刘嫂子随着素妮直接进了内屋，老大媳妇正在床上躺着抹眼泪。刘嫂子叹了一口气，心里觉得真是累极了。
华桂虽然不是做买卖的材料，可是老大媳妇确实是能干的。人瘦瘦巴巴的，但是还是挺有头脑和盘算的，干什么都是个好手。
只是华桂不争气，自己不能盘算事吧，还什么都想拍个板，两人意见不和，就一阵乱骂。
今天是初五，本来是在家休息的。可是下午有个送馒头的急活找上来，老大媳妇觉得现在活计难做，就答应了人家，想着给赶出来。
华桂不乐意了，觉得没有跟他商量，再就是店里什么都没有，就不想做，借着晚上喝的酒劲上头，这就数落起媳妇，老大媳妇也不乐意了，想着我也是为了多挣钱，一心一意的干活，还被骂就很委屈。
刘嫂子也难受，人家说养儿防老，如今老两口都70多岁的人了，还得给大儿子一家起早贪黑的打工，如果只是累也就算了，毕竟年轻时也是出过大苦力的，精神上还得饱受摧残，华桂觉得干的不到位，儿媳妇对老两口也有怨言，老两口是干着活，心里还憋着气，真是哑巴吃黄连。
刘嫂子每每想到这些儿女债，真是恨不能立刻就去找阎王爷报到，年轻的时候以为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现在才觉明天不一定更好，或许还会更糟。
刘嫂子定了定神，拍了拍老大媳妇，
“老大媳妇，你受委屈了。华桂那脾气，你是知道的，一向说不出来什么好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哪知，刘嫂子不劝还好，这一劝像是直接拽住了老虎的痛处，老大媳妇转过身来就痛哭道：
“你们老刘家，还是人吗？
自打我嫁给华桂，给他生儿育女，陪他吃苦受罪，真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啊！
他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我安安分分的给他干，苦苦操持，到头来他是怎么对我的？
天下有他这样好赖不识的人吗？
有你这样教育失败的妈吗？
你们不给人活路，是不是都盼着我死啊……”
……
老大媳妇还在那哭诉，刘嫂子却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脑袋里只循环着“失败的娘”……“都盼着她死”……
杀人诛心！
刘嫂子苦笑了一下，眼神失焦，怔愣着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你们要怪，就都怪我吧，怪我这个妈做的失败，没有养出好儿子，我一辈子的心思都在你们身上，怎么会盼你死呢……”
刘嫂子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脸上热起来，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从鼻子里突突流了出来，便黑了过去……。
刘嫂子她睡了一个很安稳沉静的觉。
她嫁到老刘家时家徒四壁，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一点田地。
因为人丁单薄，经常受堂兄弟们的欺负，谁也看不上老刘家。
她并不是生来的就这么泼辣，只是这样贫苦的家庭，老刘又太过老实，自己如果再不厉害些，什么人都能欺负到自己头上。
也就是从嫁人起，她起早贪黑的顾家养家，三个孩子还有几十亩的田地要照顾，老刘两口子天没亮就走了，天黑的不见五指还回不来。
尤其是农忙时节，别人要撒玉米种了，老刘家麦子还没割完。那么多的活，那么多彻夜难眠苦苦挣扎过活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又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刘嫂子殚精竭虑的活着，身心千疮百孔的活着，一身的病痛无从说起，却任然换不来几分安稳宁静。
人啊，为什么要这么累，刘嫂子一直广结善缘，为什么却过着苦的令人心痛的日子。
“妈，我对不起你！都怪我口无遮拦，伤你心了！”
老大媳妇自责的说着。
一个人急躁的过来扯她的胳膊，老大媳妇惊呼着，
“华桂，你放手。你把我拽疼了！”
“你也知道疼，你那么气我妈，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死她。我骂了你，你心存怨恨，说出那么狠心的话报复我妈？
你不是说跟我过得都是苦日子吗，好啊！你走吧，回你家享福去，不用跟我受罪，说那些阴阳话伤人了。”
华桂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媳妇就往外走。
流瓦过来劝解，病房里这样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华桂不依不饶，众人都说如今妈妈病了，他这样做，更是令她不得安宁的，华桂才作罢，抛了狠话说，这日子不过就滚。
老大媳妇自知理亏，也没有再辩解，心里盼着老太太赶紧好起来，不然这日子真怕是没法过了。
刘嫂子身体很弱，她鼻子流血，胸口憋闷的情况有几年了。
每当觉得自己要熬不过去的时候，刘嫂子没有害怕，甚至有种隐隐的解脱，真的好想躺下歇歇啊！
那天老大媳妇说自己教育的失败，她觉得也不能算冤枉。年轻的时候，忙着养家糊口，没有好好陪伴孩子，他的性格塑造的不好，当妈的难逃其咎。
怎么弥补呢，老天爷不收她，日子就还得过，还得低三下四的帮趁着他们。
心里积郁了太多的想不通和难受，年轻时又耗神太多，终于爆发了。
刘嫂子做了个手术，手腕上下了几个支架，身体的病好像治好了，可是精神上的那股愈战愈勇，无往不利的活气也没了。
支架成为了她评判自己健不健康的标准，始终萎靡不振。
刘嫂子，你为家为子，一生艰辛。
只盼未来的日子，你能敞开心胸，过几天自己的日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