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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受戒》——讲一个干干净净的故事

汪曾祺《受戒》——讲一个干干净净的故事

作者: 白金圣斗士 | 来源:发表于2019-04-14 15:52 被阅读124次

鸽了很久了,最近的确有点事,到也没做出什么来,不过我也不着急,因为时间很长嘛,要是能在庸庸碌碌中偷偷变化就好了。

在大约一个月前,我借了这本书,原因很简单,我借的另一本书叫做《雅舍谈吃》,而提起写吃,我不得不想起一位作家——汪曾祺。

最近看了知乎上一个问题“汪曾祺是怎样用平淡的语言塑造出韵味的”,有一个回答深得我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看见了吗?这是大神。”

对,就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端午的鸭蛋,我真的没敢想过,对于食欲的愿望,是可以通过文字达到这么个高度的。于是我想找找他的书看看,便是这本颇有名气的小说集《受戒》。

而第一篇《受戒》一直备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被视为汪老先生的代表作,不少人写了不少关于这篇小说的鉴赏,我翻了一翻,的确也受益良多,关于文章设置精妙,行文结构巧思,表达语言生动等等,我想我是没办法再卖弄笨拙了。

小说主题是讲一个清新的爱情故事: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小姑娘的纯真爱情的故事。这个故事,没有国恨家仇,没有阶级矛盾,没有世俗眼光,就是很唯美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故事。这是汪先生的特点,他很少去写带有批判性的文章,在那个时代,写出来如此美的文章其实是需要勇气的。因为文革刚过,有评论称,这是唯一一篇“有世俗之眼,无工农兵气”的文章,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还没有人去写这么一篇干净纯粹的小说。

最近春天嘛,容易酸,但是再看《受戒》的时候我酸惨了。

这是相遇:

‘明子!我叫小英子!我们是邻居。我家挨着荸荠庵。——给你!’小英子把吃剩的半个莲蓬扔给明海,小明子就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起来。

这是日常:

    “扌歪”荸荠,这是小英最爱干的生活。秋天过去了,地净场光,荸荠的叶子枯了,——荸荠的笔直的小葱一样的圆叶子里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哔哔地响,小英子最爱捋着玩,——荸荠藏在烂泥里。赤了脚,在凉浸浸滑滑溜的泥里踩着,——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她自己爱干这生活,还拉了明子一起去。她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

    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这是表白(哇我憋不住了,哭了):

  划了一气,小英子说:“你不要当方丈!”

    “好,不当。”

    “你也不要当沙弥尾!”

    “好,不当。”

    又划了一气,看见那一片芦花荡子了。

    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

    明子说:“嗯。”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明子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明子小小声说:“要——!”

    “快点划!”

    英子跳到中舱,两只桨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

“受戒”不仅是文章的标题,更是小说高潮的核心内容:明子要去善因寺受戒(烧戒疤),小英子送他去、看望他、接他回来。

首先必须说明一点,小说对“和尚”的处理方式很有趣,全然没有把和尚往“神职者”这个方向写,开头是这么写和尚的:

明海在家叫小明子。他是从小就确定要出家的。他的家乡不叫“出家”,叫“当和尚”。他的家乡出和尚。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

看到没,和尚排在婊子之后,不过这么一来,小说的人物就丰满起来了,就不再是那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穿长袍老汉了。寺中其他四个和尚,一个像母猪,一个有老婆,一个耍杂技唱小曲,就连最老的和尚过年也开荤。这里仿佛一个平行时空,是没有清规这一说的。

但没有清规是一码事,有受戒这一形式是另一码事,这一形式意味着些什么。“受了戒就可以到处云游,逢寺挂褡”,这是明子给的答案,轻飘飘的就好像是去办张会员卡。“闹半天,受戒就是领一张和尚的合格文凭呀!”,这是小英子的看法,其实就是领张证。所以小英子让明子去了,还撑船送了他过去。

但是,小英子没能想到,未尝试过的短暂离别比想象的还要难熬,当明子受完戒后,小英子精心打扮去接他,却发现明子见识了很多,怕他有了变化:

她问善因寺的方丈石桥是相貌和声音都很出众吗?

    “是的。”

    “说他的方丈比小姐的绣房还讲究?”

    “讲究。什么东西都是绣花的。”

    “他屋里很香?”

    “很香。他烧的是伽楠香,贵得很。”

    “听说他会做诗,会画画,会写字?”

    “会。庙里走廊两头的砖额上,都刻着他写的大字。”

    “他是有个小老婆吗?”

    “有一个。”

    “才十九岁?”

    “听说。”

    “好看吗?”

    “都说好看。”

    “你没看见?”

    “我怎么会看见?我关在庙里。”

    明子告诉她,善因寺一个老和尚告诉他,寺里有意选他当沙弥尾,不过还没有定,要等主事的和尚商议。

    “什么叫‘沙弥尾’?”

    “放一堂戒,要选出一个沙弥头,一个沙弥尾。沙弥头要老成,要会念很多经。沙弥尾要年轻,聪明,相貌好。”

    “当了沙弥尾跟别的和尚有什么不同?”

    “沙弥头,沙弥尾,将来都能当方丈。现在的方丈退居了,就当。石桥原来就是沙弥尾。”

    “你当沙弥尾吗?”

    “还不一定哪。”

    “你当方丈,管善因寺?管这么大一个庙?!”

    “还早呐!”

有人说这一段小英子的慌张是因为怕受戒之后的明子会脱了俗,但是整篇文章对“和尚”一职进行了重塑,所以和尚是否需要继续遵循戒律,难说。

我个人认为是因为短短离别后,小英子害怕明子和自己认识的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自己所熟知的明子了。眼看明子快做了“沙弥尾”,迟早有天会成为方丈,管理这个陌生而对他们来说太大的寺庙。那样的明子,不是她熟识的明子,不是那个会写字会画画,会给她唱歌,会陪她游戏的明子。“把他留下来,要不然他就会越走越远”的想法充满着小英子的内心,于是有了情感的爆发。

嗯,很小孩子气的想法,但少女的心绪的确就被如此真实的展现出来了。她的灵动,她的小脾气,她的小犹豫,她的没办法改正的碎碎念......

读完之后,除了嘴角边带笑,什么都没留下,不像有些小说,一定要让读者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的确,作家不必是思想家,有时候,他们只是想表达什么最真实的。若是连写字都必须往里面藏一点其他东西,太残酷了不是吗?

汪老就是可以写这样的文章,这就是他流芳文坛的资本:太干净的文字,必然怀有赤子之心;太真实的细节,必有对生活深沉的爱。

够了,至于一定想要传达给读者的东西,不必刻意去经营什么,真、善、美,够了。

下期预告,最近很想读一个人的文章,也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到了想读的时候了,于是在长沙买了本书:

汪曾祺《受戒》——讲一个干干净净的故事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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