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杂篇·天下》02,这一部分总结点评了墨家的学说,认为虽然墨家学说不符人性,难以达成目标,但墨子却称得上是有才之士。
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釐闻其风而说之。为之大过,已之大顺。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生不歌,死无服。墨子泛爱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
不以奢侈教导后世,不浪费各种事物,不突出各种差别,以原则自我矫正,来防备各种危急。古时候的道术包含这样的内容,墨翟、禽滑釐听闻这样的遗风就热衷于此,但却推行的太过,所禁止的事务又太多。提倡“非乐”和“节用”,活着不演奏音乐,死了不厚葬。墨子主张“泛爱”“兼利”“非斗”,反对怨怒,提倡博学,不刻意区别,但又与先王不同,主张毁弃古代礼乐。
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未败墨子道。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武王、周公创作《武》。古代丧礼,贵贱有不同的礼仪,上下有等级的差异。天子棺椁有七层,诸侯五层,大夫三层,士人两层。如今墨子独自主张活着时不唱歌,死了不厚葬,只有三寸厚的桐棺而无外边的椁,把这当成通行天下的样式。用这些来教导人,恐怕不能算是爱人,自由实行这此措施,固然也不爱护自己。说这些并非要败坏墨子的学说,即便如此,想歌唱时反对歌唱,想哭泣时反对哭泣,想奏乐时反对奏乐,这样做果真符合人性吗?活着要勤劳,死了要薄葬,他的学说太可怕了,使人忧虑和悲伤,难以实行。恐怕他的学说不能成为圣人之道,违背了天下人的心愿,人们会不堪忍受。墨子虽然能独自实行其学说,但他能把天下人怎么样呢?背离天下,距离王道太远了!
墨子称道曰:“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跋,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屐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
墨子称赞:“从前禹的时代,河道堵塞,洪水泛滥,疏导长江、黄河,使四夷九州沟通,大小河流不计其数。禹亲自操作工具,带领人民汇聚天下河流。(过度劳累)禹的腿上无肉,汗毛磨尽,在大雨冲洗身体,狂风梳理头发,最终安置了万国。禹是大圣人,为天下人使形体劳累到这样的地步。”因此,墨子让墨家后世多用粗布做衣服,穿木鞋、草鞋,日夜劳作不停,把辛苦自己当作最高准则,还说:“不能这样做,就不符合禹的主张,就算不上墨家。”
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若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奇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
相里勤的弟子,五侯的门徒,南方的墨家子弟如苦获、已齿、邓陵子一派,都诵读《墨经》,但却相互分歧,相互指责对方偏离正统墨家。他们用“坚白”、“同异”之类的辩论相互诋毁,用“奇偶”、“不仵”之类的言辞来互相回应,把本派的代表当作圣人,并奉为首领,希望把正统墨学传给后世,至今仍争论不休。
墨翟、禽滑釐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将使后世之墨者,必以自苦腓无跋、胫无毛相进而已矣。乱之上也,治之下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
墨翟和禽滑釐他们本意虽好,但作法却不可取。后世的墨家人士,必定劳苦自身,努力使腿肚消瘦、腿上无毛。(墨家的学说)造成的混乱多,而治理的效果少。虽然如此,墨子真的是热爱天下的人民,追求的目标不能实现,即使形体枯槁憔悴也不放弃,称得上是有才之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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