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

陈奕迅《红玫瑰》中有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当我真正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有恃无恐。我恶毒得希望任朝夕在我们分手前死掉，我愿意为他吊丧，终身不嫁，毕竟那是我的爱人。可是我不愿意他不爱我。

我和任朝夕的那段往事，还要从那个飘雪的冬季说起。

那年我们念初中，任朝夕还没有我高，嘴唇上长着几根细细的胡须，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他那时候还没张开，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和时尚更是不搭边，一副斯文学生模样，然而他的学习成绩并不算好。相比较而言，我的成绩好过任朝夕，常年位居年级前十，但是可惜我没长着一张斯文脸，穿着总是一身运动装，背着大大的书包，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个去学校混日子的人。

“任朝夕，你等会我，咱俩一起走！”从补课班出来，我最喜欢拉着他一起走，从补课班到公交站，其实也只有两三分钟的路程。“钟凌，你小心点，别摔了！”任朝夕的话音还没落地，我就一不小心踩在了光滑的冰面上。就像小说里的英雄救美情节一样，当我以为我要摔倒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那时候我还是很害羞的，被一个男生这么一扶，摔是没有摔到，不过却害羞得小脸一红。他见我脸红。竟然笑了起来。我跟着他笑，也笑得很开心。

后来从补课班出来到公交站的路，他都会和我一起走，我们谁也不会谈及感情，但是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无比美好。再后来开春了，路上的冰都化了，他离开了那个补课班。他父母觉得他补课没有提高成绩，于是有了放弃的想法。但是这并没有妨碍到我们的感情，每天我下课的时候，他都会来接我，然后跟我一起坐公交，坐到终点站，我下车，他再坐回去。这，应该是我们感情的雏形吧！多年以后，我一个人再次回到那里，公交站牌已经重新修缮过了，那个长椅是新放那的，还算干净。我用纸巾擦了擦才坐下——这个习惯是后来任朝夕帮我养成的。我不上从这里停靠的任何一辆公交车，就从这里坐着，我有点嫉妒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是等个车的功夫，都有人陪着，如今即使在这里坐到天黑，那个人也不会来陪我了。

寒假结束，我和任朝夕的生活回归了从前，他接着跟那些好哥们上网吧打游戏，我也接着在灭绝师太（班主任老师）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勇闯前五名。只是，有空的时候，我总喜欢往任朝夕的班级跑，任朝夕班里有一个女生是我从小学开始就关系特别好的闺蜜，她叫宋佳楠。于是我以找宋佳楠聊天的名义，堵在他班门口，时不时的眼睛往屋里望，在一群穿同样蓝色校服的人里寻找他。我总能特别轻易的找到他，就像《匆匆那年》里方茴能轻易在人群里找到反穿校服的陈寻一样。

“诶，我说钟凌啊，你跟任朝夕就打算这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看着？这初三这么多谈恋爱的，他俩就不在一起？”别人看不穿我，可是我瞒不过宋佳楠。毕竟今年已经是我和她认识的第九年了。“在一起啊？我没想过啊。”宋佳楠提，我才发觉，我喜欢任朝夕，是不同于喜欢爸爸妈妈，不同于喜欢宋佳楠卓诗的喜欢。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也许是过于久远，我忘了很多东西，我忘了他有哪些衣服，我忘了他说过什么，我忘了他那时候有没有笑，我甚至忘了他笑的时候会不会眯着眼睛，但是我记得，那天他答应我，发生任何事，他都会向我说真话，不会让我蒙在鼓里，更不会欺骗我。后来他做到了，而我后悔了。

那个时候临近中考，所以我和他尽量低调的在一起。下课的时候去三楼中厅第一扇窗户——那是我们第一个“约会”的地方。那里监控照不到，没有人走过的时候，我甚至会在他肩膀上偷偷靠一下。

噩梦，悄然而至，我和他的“地下情”，被妈妈知道了，她气势汹汹的打电话给任朝夕，恶狠狠的警告他“你别耽误我闺女，信不信我闹到学校去，让你连学也上不成。”那天，任朝夕请假没有去学校。我不觉得他是个软弱的人，相反，我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当初我妈妈极力反对，他还是坚持跟我在一起。我妈妈是一个有点剽悍的人，尤其是管教我的方面。她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不过一百分满分，我顶多给她70分。那三十分，因为她不懂怎么管教我怎么用一种我能接受的方式爱我。

那阵子，我活在家长和学校的压力下，时常没有理由的跟任朝夕发脾气。他总是纵容我，就像以前我小时候看到的，爸爸惯着妈妈宠着妈妈一样。想着想着，我突然笑了，要是以后我和他也生了一个小女孩，我会是一个多少分的妈妈呢？

六月末的中考如期而至，我没有悬念的考进了x市中学。那是本市最好的高中。他却考进了一群普通高中。那个时候出租车的起步价只有五块钱，从我学校打车去他们学校，也只不过是十五块钱。我们之间，距离远了，爱情却没有。

进了高中，家里对我们更加严防死守，我甚至很少有机会能联系到宋佳楠了。我便消停了一年，但是这一年我并没有安心学习，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任朝夕。不过我跟他见面的机会太少了，似乎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到一次。他周末来学校找我，多半也只是陪我吃个饭而已。也许是每一次见面间隔的时间都有点久，我甚至不能一眼看出他的变化——他换了发型，他换了眼镜，他的胡子刮了，他的脸，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这种情况到我高二那一年才得以缓解，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爸爸终于答应给我一部手机。尽管我保证过，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可是我的成绩，还是持续的下滑中。很难说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年前还是别人眼里优秀的学霸，一年后竟然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话。雪中送炭少，釜底抽薪多。

雪中送炭的，他叫李木子，是任朝夕的初中同班同学。他其貌不扬，曾经却和我一样站在年级排名前列，与重点班叫板。后来理所应当得跟我一起考进了同一所高中。上了高中以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他便想着法的激励我学习，逗我开心。好在我妈妈对我和他比较放心，我和他总是走的很快。

我也想过，李木子会不会对我有想法，但是我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猜测。也说不好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可能。

釜底抽薪的，是同班同学姜悦。女生之间的矛盾，百分之七十都是因为男生。我承认我挺喜欢同桌赵皖程的，他高高瘦瘦，丹凤眼，留短发，算是男神级别的长相，更厉害的是他是班长，也是少有的数学满分大神。然而我对他的感情，仅限于合得来，没矛盾。然而在姜悦看来，我却是他的头号情敌。

现在想想，我其实不是很怨她，毕竟遇到感情的事，总有一些人冷静不了。她只不过比别人更偏激。

我不怨她，也是因为有人帮我“报仇雪恨”。那个人，当然就是任朝夕。我不知道任朝夕动用了什么手段，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混社会，缺结交了一群讲义气的好朋友，从这一点上，我特别佩服任朝夕。

当然，他也有让我生气的时候，他曾经背着我带朋友去李木子放学路上堵他，警告他离我远点。这件事不是李木子说的，而是追求李木子多年的女孩告诉我的。那次，我和任朝夕吵了起来。

现在想起这个事，我挺能理解任朝夕的。我那时候心态情绪都不稳定，来自成绩和家长的压力都很大，他希望我能依靠他，而不是跟他渐行渐远。不过这些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懂的。

最近的一些天，我的耳边总是单曲循环这首歌。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错过他的，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我在作，在闹，在挑战他的底线。好像一直以来，做错事的都是我，而他一直都在包容我。

上了高二，我和他的情况好了很多，他总想办法来看我，我也尽量想办法跟他在一起。那时候的晚自习时间，我几乎都是跟他在外面度过。他的相貌变了不少，也比我高出了半头，越来越往男神的方向发展了。而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副没有长进的样子。

那时候我有一个关系挺好的老师，她经常辅导我学习，而且非常信任的把出租屋的钥匙给我，告诉我如果不想去学校上自习的话可以从这里上自习。于是下雨或者酷热的时候，我总是拉着他来出租屋里聊天，看书。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一是我信任他，了解他，知道他不是那种好色的人，在没有能力给我未来之前，他不会怎样我。二是我希望他能好好学习，虽然很难，但是我依然盼着他能发奋图强，最后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怎么可能呢？他是艺术生，我是理科生。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这么想。可能那个时候，我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吧。

我是怎么用光他的爱的？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应该就是那次出轨事件吧。

那个时候是高三，我认识了和卓诗同校的苏骞。他是个脾气很怪的人，我对他好奇，也是因为他的怪脾气。我想办法跟他搭讪，跟他走的近，甚至旁敲侧击的问卓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阵子我几乎每周都回去卓诗的学校，挽着卓诗的手到处逛，其实也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卓诗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那一瞬间我忘记了任朝夕。

任朝夕，终究还是知道了。任朝夕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那天我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极端的愤怒。他是真的生气了。他的拳头落在苏骞的身上，苏骞闷闷的承受着，一言不发。

从那天以后，我和任朝夕的联系少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就像苏骞明明看到我，却玩绕道装作不认识我一样。

距离高考一百天的时候。我终于和他决裂，纵使我知道，分手在所难免，我依然万分痛苦。我打算复读，打算转学，打算从头来过，做一个没有爱的学习机器，完成父母的期盼，也做回过去那个有梦想有激情的钟凌。

在父母的安排下，我去了任朝夕的学校复读。从高三降级到高二。那段时间我没有学到什么知识，可是我的确过得比在以前高中轻松快乐。在学校的一百天里，我竟然一次都没有碰到他。明明坐在同一栋楼里上课，明明曾经最重要的人，却当了陌生人。

高考我还是参加了，意外的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在家长和老师的共同商议下，我放弃复读念了大学。

升学宴的那天，我请了好多朋友，有即将去当兵的杜童，有当年的李木子宋佳楠卓诗，那天人很多，我助兴唱了《听海》，那是我曾经很擅长的歌。我唱的特别好，特别投入，唱得差点让眼泪掉下来。

“我叫任朝夕，有两个读法，朝夕，不求一生，只争朝夕。朝夕，潮汐，是海的心跳。他们觉得朝夕好听，朝夕相处。所以更多人喜欢叫我任朝夕。”他最开始这么对我说。

海永远都有潮起潮落吗？是的。可是小溪没有。他最开始给我的爱是一片大海，我挥霍无度，不知珍惜。后来海枯了，只剩下一条小溪。也许他还有点感情，可是他禁不起折腾了。

后来，我去了吉林上大学，在那里有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追求的我的人并不少，愿意照顾我陪着我的人也很多。可是我的心里想的，还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给我围围巾取暖的少年。那段时光回不去了，那段感情也只是回忆。美好的事物，都留在了过去。也许有朝一日我能打开心结，迎接新的感情，但是那个人，再也不会是我的任朝夕了。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总有一段更好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