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托的愤怒

几天前的一早，在健身房下面碰到了托马斯。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阎，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我说，“十四啊，怎么啦？”“TMD，又是情人节！”老托一副愤愤不平的语气~~

托马斯的老家在德国杜塞尔多夫，是不是标准的日耳曼人不清楚，但以我的标准来看，颜值真的挺高：鼻梁坚挺，下巴高抬，眼窝深陷，浓密卷曲的金色短发紧贴着头皮，一米八几的个头配上肩宽腰窄的骨架，这种身材和长相令我极其羡慕。我总是纳闷儿，为什么东方人长不成这样，不管我怎么练，只要和他站一起，样貌身材就是感觉差点意思。

我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因为一早健身的人本来就不多，除了几个固定的老头老太，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如果算是的话）没几个。老托的中文很好，你能听懂他表达意思的百分之七八十，当然口音还是有的，刚才的这段对话完全是用中文进行的，我一度怀疑他娶了个中国老婆。因为我曾有一个波兰同事，好像叫扎瓦斯基，就娶了个上海老婆，生了两个孩子，一看就是混血儿，他的中文就很溜，甚至还能说点儿上海话，看上去就贼精，事实上也是如此。

老托情况有所不同。

我们熟了以后，老托告诉我他是个单身爸爸，有个十一岁的女儿。我曾对他的女儿也好奇过，猜想会是中德混血。直到一天他带女儿也来健身，在她身上却没有发现一点东方人的痕迹，我便对老托的语言水平更加佩服起来。

扯远了，言归正传。

“阎，今天你不要忘记准备一大束花啊！A bunch of flowers！”到前台换好钥匙时，老托提醒我，还特地用英文强调了一下。尽管他是老外，但我还是从他深邃的眼窝中读出了善意和关切。我迟疑了一下，就不想接他这茬儿。今天去买一大束花那是明摆着当冲头让人斩，我是干那事儿的人吗？再说我老婆也是个过日子的人呐，今天送她花，也会让她高兴一下，事后不还得心疼那点钱？拉倒吧，还是留着吃个夜宵靠点儿谱。

此刻的心理活动当然不便和盘托出，只好讪讪笑笑对老托说，“我又没情人，没那必要！”

说这话时已经进了更衣室，老托的裤子正脱了一半，听我这么说，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地说，“阎，你没有情人？我也没有！你知道吗，像我们这样的男人，现在太少了。你看我们的身材和脸，尽管四十多，但健身保养比同年纪的人强多了！”他的情绪一下子感染了我，原来老托看我和我看老托的感觉是一样的，都那么优秀？我也激动了！

早上时间宝贵，健身时我一般不和别人多废话，特别享受一个人的清净，但凡看见老头和老太没话找话都烦的不行，但老托几句话一说，让我找到了久违的、被人肯定的感觉，不由地表现出一些上心，也算是对他这种非直接肯定的回报吧，便鼓励他说下去。

“阎，你知道吗，现在上海的离婚率很高，很多人都有情人。”说这话时，老托非常的一本正经。

我说，“好像不光在上海，应该是越小的地方，男女关系越乱。”

老托很惊讶，“噢？为什么！”

“我想可能是地方越小，生活越单调，人们没什么娱乐，要么打麻将，要么找情人，不像在大城市有很多事要做，相对充实一些。”

老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他很直接地问：“所以你就没有情人？”

本来想着脱口而出的是“没钱找什么情人！”，但一想这么说不对啊。这种玩笑，中国人明白意思，一笑了之，他一外国人没准会给误解了：哦，是因为没钱所以不找情人。一穷鬼还配一副花花肠子，这也太low了！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我喜欢简单的生活，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复杂。”

老托以一种肯定和欣赏的语气回应我，“阎，你说的太对了！在德国，男人和女人各挣各的，各花各的，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没那么复杂，不需要要一年买一个LV。阎，你说的太好了！F**K TMD情人节！”哼了一声，老托提上裤子，扭头出门撸铁去了。

等我站在跑步机上，看着镜子里的老托，才慢慢回味，“说了半天，你TM到底有没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