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伯乐主题写作之【梦】。
我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光明里——那样不真实，四周只有明晃晃的光。突然，身后一股力量将我向后拉去，随后，光明不再，无尽的黑暗将我吞噬，我的挣扎毫无作用……
01
“叮铃铃——”闹钟响了。醒来时，两眼前已经是自己房间里的样子，耳边却分明还是心脏“咚咚”的跳动。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做这个梦了。在梦里觉得景象那样的不真实，醒来又只觉梦里的窒息感真实的可怕。
起床，洗漱，随便涂了点防晒，抓起前夜里准备好的东西，奔向地铁站。
地铁站上，我极其费劲又十分熟练地挤上了地铁。却突然眼前一阵眩晕，还好，我站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间根本没有倒下的机会。
座位？那是不可能的，能够抢到两个脚站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我也根本没有在乎刚刚那阵眩晕，最近总是这样出些小毛病，我只当是过于疲劳了，虽然自以为自己的身体很好，但在这样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下，身体没有一点问题才是不正常的。
这是最早的一趟地铁。如果赶不上，我绝对会迟到。
旁边的人都低着头，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有一道道屏幕上的荧光。
光……
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这一个月里那个梦出现的频率极高。
医生说，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精神不要过于紧张了，要让自己放松一下。
呵，放松？我也想啊。只是在这个一线城市里， 每个月的水电房租、衣食住行允许我放松吗？
每天要赶着这样拥挤的地铁上班，我不紧张，迟到了之后要因为被扣工资紧张的还不是自己？
我只觉得那个医生好天真啊。就像历史上那个看见流民没有饭吃便说“何不食肉糜”的皇帝一样天真。
不过如果我和那个医生一样，每天都可以在明亮的办公室里作者体面的工作，或是像那个皇帝一样，久居高位不曾经历柴米油盐，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天真吧。
只是谁给我那个天真的资本呢？
到站了，收回飘远的思绪，还是先想好怎么从人群里安全的挤出去吧。
02
公司里已经来了一些同事了。
唉，当代打工人“内卷”现状。
忙了一天，除了午餐时，我的手指几乎一直在电脑上敲个不停。下班铃声只是在提醒我已经进入加班时间了……
月末了，离老板定的月销量目标还差了一大截。
晚上，回去的路上凉凉的风吹着，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这风刚好吹散了疲倦，好舒服，我好想睡觉……
我又来到了那个明晃晃的全是白光的梦里，黑暗袭来时，我没有挣扎了，大概是没有力气了吧。
“滴——”
我醒了。睁眼是一片白茫茫，一刹那我有些晃神。又回到了梦里？
门打开了。原来是在医院。
嗯？我怎么来医院了？昨晚除了公司后，我被街上的风吹的好舒服，好想睡觉，然后不记得了……莫不是真就那样睡着了？
“你醒了。昨晚你晕倒在马路旁，一个好心的小姑娘打了120。”
医生似乎看到我脸上疑惑的表情，简短的向我解释了一下，然后又神情复杂地望了我一眼，眼神还有些躲闪，又有些纠结。
要不是看在他是治人救命的白衣天使的份上，我真想对他翻个大白眼。
拜托，你是医生，你这样的表情会让我以为我已经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呢。
谁知竟是一念成谶。
03
“你是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吗？”似乎是犹豫再三，他小心地问了句。我却已经不耐烦了。
“是的，医生，我一个人，所以我得赶紧去上班了，不然没人替我交房租的。”我面对白衣天使尽量隐藏了不耐。
说完，我准备爬起来拔掉管子就要走了。我坚信我的身体倍儿棒，昨天这样的小问题就给我插管，当我不会肉疼么。而且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是昨天晚上，那现在岂不是已经迟到了。
“可是昨天晚上的抽血检查结果显示你体内可能有癌细胞，需要进一步检查。”
哦，有就有吧，身上那么多细胞谁还没有个……
癌细胞？
我只觉得脑袋里面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把所有的想法炸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空白。
我讨厌这明亮亮的白。
可它为何总纠缠着我。
04
我带着一瞬之间经历了很多却又一下子没有一点涟漪的心继续上班。
几天后，结果出来了。淋巴癌。医生说了很多，我根本没心情听，只知道他一直在说什么虽然很严重，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希望？多奢侈啊。没有人会给我，我就是我的希望。现在也要没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那么拼命万一哪天倒在办公室里被下了病危通知怎么办。
可我没想到竟真的来了，来得这样快，我才二十五岁。
我更没想到，原以为的伤心欲绝和抱头痛哭都没有发生，我格外的平静。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拿起手机，打给了自己唯一的好友。
那边传来一阵热闹的嬉笑。
“喂，宝儿，你说话了吗？我在给朋友庆祝生日呢，听不大清楚，晚点再打给你哈！”
“嘟嘟——”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一下子滑入嘴里，那种凉凉的感觉在嘴里蔓延，进入血管，深入五脏六腑，直击心脏。又苦又涩。
是眼泪吧，眼泪怎么能落入人心里呢？怎么能这样苦涩呢？
电话簿里空荡荡的。
老板，上级，同事，还有最新加的医生。
爸爸妈妈？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亲人就像是医生说的放松，像是皇帝口中的“何不食肉糜”，像眼前高楼大厦的最顶层，从不属于我。
“如果积极接受治疗，在理想的情况下还可以坚持几年。”
治疗？是会像那些视频里的癌症患者一样没有头发，瘦得脱形吗？
“如果不治疗呢？”
那边医生支支吾吾，算了，反正我也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挂掉电话，蹲在车水马龙的路旁，我看见黑黑的地上湿了一小块，还在蔓延。
我埋着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落在刺眼的灯光里。
那夜，我又来到了那个明亮的白光里，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四面全是白色的光，我甚至开始等待身后力量的到来。毕竟沉入那片黑暗里哪怕一点光亮都能给我方向，而那光明只让我觉得迷茫，像极了身边这灯火通明的人世间。
05
接下来的日子，工作照旧。
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最害怕的事情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我的药被同事看见了。老板知道了，他叫我过去，好心地叫我回去休养。
然后我变成了无业有病的游民。
算了，拿着老板最后给的违约金，凑上自己的全部家当，去医院吧。
谁让我是我的希望呢。
万一治好了，还能卷土重来，到时候谁叫谁回家休养谁知道呢。
去医院，感觉自己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破釜沉舟的感觉。
我才二十五岁啊。你叫我怎么甘心。
很快，所有的不甘都没有力气出来叫嚣了。那些视频果真没有骗人，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了头发，瘦脱了形。
医生不愧是白衣天使，对着我，没有怜悯，没有遗憾，只是每天淡定地和我说，“外面出太阳了，你没事出去晒晒太阳吧。”怎么可能，外面的阳光那般刺眼，出去了，我该怎么望清楚回来的路。
又想着医生天天不变的好脾气，这该是见过了多少像我一样，甚至比我还令人悲痛的病人，才能做到这样的神色如常。越想越绝可悲，索性不想，每天将脑袋放空。可我又害怕脑袋里白茫茫的，就每天数着日子，想着如果我不在医院该是在做些什么，想着这时候公司里的同事该是怎样的忙。让人有些舒心，也有些窒息。
我还是逃不了那个梦。
只是，现在梦里梦外到处都是晃眼的白，那些白色还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我开始期待黑夜的到来，期待黑夜的梦里黑暗快快到来。光明只让我觉得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前方。而黑暗，刚好让别人看不见我眼下的一片湿润。
06
最后一次化疗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只觉得身体似乎在慢慢变的透明。
望着头顶白茫茫一片。觉得真是可悲。
人出生在这样白茫茫的光明里，结束在这样白茫茫的光明里。我的梦里都尽是一片白茫茫。
不是说光明带来希望么？这样刺眼，怎么看清希望的方向？大概是世间给自己灯火通明的一个说辞吧。
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轻了，就像是下一秒就要飘走了。最后剩下的都是灵魂的重量了吧，我读的书不多，来这时间不长，对这世界没什么贡献，灵魂自然是没什么分量的。悄悄地飘走了谁又会知道呢。
我最后一次进入那个梦里，这一次，我想共黑暗沉沦。
来世有机会，我便作光，做这世间最温柔，最幽暗的光。
（图片来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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