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春意渐浓，春风得意，万物复苏的好时节，院子里的那棵老树，却依然那么地不合时宜，片片黄绿相间的叶子，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老树

第一次见证它的枯荣，就被它深深震撼，无法用多么深刻的语言来形容，只能很粗浅地概括：这是一棵很神奇的树。

不知道它何时就站在了那里，即使是单位已退休的老员工，也只是模模糊糊地说，单位开始建设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

也是，它的树干那么粗那么高，旁枝错节，遮天蔽日，怎么看都不像是二三十年就能长成的样子。

因为环境关系，老树虽然很高，却不挺直。它的西面靠近楼房，东面靠近院子，三层楼房遮住了部分阳光， 所以整棵大树往东边倾斜，这栋楼不算宽阔，院子也不大，所以这棵倾斜的大树，几乎占据了院子的整片天空。

它的高度早已超过了楼顶，树冠几乎盖住了整个楼顶，正午时分，院子里才会出现星星点点的光斑，大部分时候，整个院子、整栋楼房都是一片阴凉。

冬去春来，风雨更迭，它始终屹立不倒， 优雅从容。

如果它身上没有挂着国家保护物种的护身符，也许早就被劈柴烧了。

我对历经岁月的事物，有一种特殊的情愫，总觉得它们既神秘，又难得，即使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依然那么向往阳光，依然春华秋实，依然努力生长，光是站在树下看看，就已经让人肃然起敬， 如果它会说话，那么它这么多年历经的沧桑，一定是一个很长、很有趣的故事。

它总是枝繁叶茂的样子，盛夏的时候，枝头长满一串串小果果，时不时掉下来，砸在头上还有一点点疼，这些果果会掉的越来越厉害，到了秋天，满地都是，踩上去有点湿，有点滑。

唯一可以看到它光秃秃的树干的季节，是在春天，一开始它只是慢慢地掉叶子，随着越来越猛烈的春风，它掉叶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然后某个星期，每天早上院子里都有厚厚一层枯叶，空中还有层层叠叠的黄叶迎风而落，在空中飞快地打着旋，簌簌地落在地面上、车子上、路人的肩头上。

老树

这个时候，结实的树干便渐渐清晰起来，藏在树叶中的每个旁枝错节，都开始露出了干净利落的容颜，每个细枝末节，都无比清晰流畅，完胜任何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工笔画、水墨画，圣洁高雅，又让人肃然起敬。

它就那么静默地矗立着，仿佛已经死去，却又仿佛已经永生。

然后好像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旁枝错节就都被密不透风的新叶覆盖，它又恢复了枝繁叶茂的模样，只不过是嫩得出水、绿得滴翠的新叶代替了干枯的黄叶。

从枯叶凋落到新叶长出，前前后后大概只是几天的时间，它便完成一岁一枯荣的更替，以后四季，依然是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我惊叹它新旧更替的速度，好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需要积累、也不需要酝酿，只是一瞬间，不经意间就完成了华丽蜕变！

也许我错了，它在过去的一年中，每天都努力吸收阳光雨露，努力把根扎得更深，在四面八方寻找更多的水源，只为了这一季的完美变身。

就是这样迅速地变身，让我叹为观止，这种惊叹不已的情愫，我只能归纳为“神奇”。

所以我认为这是这棵树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没有之一。

它依然在风中静立，没有悲欢的姿态，却站成了永恒。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它完美诠释了“既脚踏实地又仰望天空”的涵义，如果有来生，我也要做一棵树，一棵这样的树。

如果没有如果，我也该把自己活成一棵树，春华秋实，不负时光，活着能够守护一方水土，死了也是一棵栋梁。

人生如此，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