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洞舞厅

   在2000年初左右，C市有一种洞洞舞厅，又名砂轮厂或者砂砂舞。最初应开在防空洞，由此得名。这种洞洞舞厅有个特点，去舞厅的男人在众多陪舞女中选一人贴身而舞，基本收费10元1曲，若想更进一步，则是两个人商商量量，价格另论；详见百度百科：砂砂舞；在天涯社区里有个老同志详尽地描述了那些年C市洞洞舞厅的优劣、档次、人员配置以及个人的亲身感受，是篇文笔不错的咸湿技术贴。 

   00年左右到C市工作，单位上师兄多；这些老哥哥下班时就会招呼：走，麻将麻将，三缺一；爬哦，老子昨天遭你们这些瓜娃子弄惨了，今天活动活动，砂轮厂去。然后这些老哥哥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暧昧的笑容：耶，你娃耍的安逸哦；

   当时不懂，故问过一个老哥哥，砂轮厂是干咋子的；他详细地解说了一翻，最后总结为：你想一哈吗，那个砂轮砂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贴在一起，摩擦出火花吗，嘿嘿嘿；

   后来这个老哥哥还带我去一个洞洞舞厅实地参观，西门一个老商场的二楼，入门口很小，男的买门票；女子免票；门口可存放衣服；C市的冬天非常阴冷，却见各种低胸紧身衣，短裙，紧身旗袍的女子在存衣处进出；门内极为昏暗，空气温暖浑浊，烟味，浓郁的各种香水味，缠绵悱恻的老情歌，舞池里只看到N多对黑黢黢的人影；老哥哥点了两杯花茶，一袋瓜子，在舞池边边找个沙发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打望:看嘛看嘛，前头那个妹儿身材还多好的，逗是看不到脸；问他：这黑黢黢地，啷个跳吗？他说：别个又不是来跳舞的，是来砂的，你看嘛，前头那对，看起跟缠丝兔一样；

   有个高大的胖子搂到一个娇小的舞伴，那女子的脸紧贴在胖子肚子处，的确像捆在一起的缠丝兔，晃来晃去都晃不脱；还有一对背影像连体人，男的那双手在舞伴身体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反复移动，光线太差，打望很费眼；

   曲终，灯光稍亮，舞池中有分开各走到一边，也有搂在一起站在等下一曲的；都站在一处，晃眼一看都是脂浓粉艳穿着暴露的美人，露出白花花的颈胸，很是肉腾腾，危颤颤；也有几个高挑、精致、曲线玲珑的女子倚在光线稍亮的柱子处，有人走到她们面前询问什么或离开或牵手进舞池，舞曲再次响起，灯光再次变暗；

   几年后，接了个命案。跟洞洞舞厅有点关联；一个小伙子将某个舞厅的妹子打死了；嫌疑人的父亲来办的委托辩护手续，某厂的退休工人，一见我们，涕泪交加，说老实了一辈子，儿子也是退伍军人，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呢，收到刑拘通知书时觉得天都塌了，老两口都没有脸出门，希望我们尽力为他儿子辩护，也愿意对受害者家属尽力赔偿。

   按照程序到看守所会见，之前猜测这人多少有点变态或是猥琐，结果人一提出来，却是个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高大男子，20多岁，长了个连心眉，带了点凶相；就简称他为阿连吧；告知他我们的身份后，就开始问具体情况；他第一句话是：我把我女朋友打死了；我和师兄对了一下眼神，有内情；阿连的情绪有些激动，说的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我们安慰他说，不要急，慢慢说：时间地点人物原因事由过程具体行为…

   经过大致如下：阿连部队退伍后就找了个公司上班，单身，平日也无不良嗜好，老老实实，平平淡淡；有一天，同事老哥带他去了一个在业内比较有名的砂舞厅，他就遇到了一个很秀气的妹子，很是相遇恨晚；一开始就扰乱市场价的给小费；而后就成了舞厅里的常客，断断续续一年多，收入基本奉献给了那妹子，整晚整晚地包那个妹子的场，就是妹子只陪着他聊天跳舞，帮妹子缴租金，买东西，随叫随到，有求必应；周末，阿连去菜市场买菜做饭炖汤，等妹子睡到中午再陪妹子吃饭等等；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无比融洽，蜜里调油；事发那天也是六月的一个周末，头天晚上，阿连先是送了条金手链给妹子，然后又包了妹子的场，耍到凌晨下班后，阿连又炖好了排骨汤，顺便把妹子这个月要缴的房租给了她，中途阿连想和妹子搞搞正，妹子说不方便就作罢；午饭后，妹子电话响后，就到另一房间接听，而后妹子开始梳洗打扮，挑挑拣拣的换衫，准备出门，并让阿连离去；阿连气大，问是何人约她，妹子说与你无关，阿连追问，语气不善；两人争吵后妹子对阿连进行抓扯推攘，并让他滚；阿连大怒，顺手抄起凳子，是那种层板面下面是铁皮三个脚的简易圆凳，直接敲在妹子的头面部，妹子摔倒在地，阿连骑在妹子身上，用手掐住妹子颈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阿连清醒过来，妹子早就没了呼吸，阿连仓皇逃离，慌乱中将妹子的小灵通当做自己的电话揣走了。阿连逃离后，一无自首也未离开C市，竟然继续老老实实上班。

   妹子的家人在C市周边县份上，几天都打不通妹子的电话 ，心有不安，找到妹子的租住房，敲门无人应，强行撬锁进入，惊恐悲愤中报案；

  基于妹子的小灵通阿连放在父母家中，公安定位后上门后从其父母处得知阿连电话后联系他到某派出所了解情况。阿连接到公安的电话后，回家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陪父母吃了顿饭，什么都没有说，就打车到派出所去了，全部交代，后羁押于看守所。

   我们问他，你有妹子家钥匙吗?：没有； 那妹子承认了你是他男朋友吗？：我们都有男女关系了，怎么不是她男朋友 ；你让你女朋友在那种洞洞舞厅上班？：她说她在家呆得无聊，在那里好混时间；那她除了和你有亲密关系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亲密男友 ?：她说没有，我也从没有看到过。

   继续问他：你把她敲倒在地后为什么还要骑在她身上掐他脖子，掐了多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做，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只掐了很短的时间，当时只是想吓哈她；那你怎么解释你吓哈她却把她掐死了？：可能我是特种兵退伍，手太重了；我和师兄对了个眼神，很无语，这真是个蠢人加猛人；

   事实 清楚，证据确凿的故意杀人案件。

   那些年，案子到了法院才能阅卷，木有光盘，只能复印；那天下午，我在中院门口的复印店内拿到卷宗挑挑拣拣地折页做记号，突然间一张肿胀青紫变形半边脸高度腐烂的照片跳入眼帘，吓得条件反射地把卷宗给扔出去了，店里的人也惊到了；捡回卷宗，继续阅卷，撑到回家后吐了，也许是中暑了，也许是那张照片。

   再后来，看到那妹子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小小瓜子脸上点漆般的双眸，娇俏灵秀；再想起那张高腐的照片，心里甚是惋惜，卿本佳人啊…

   命案开庭时，辩护人一定要代表被告人向受害者家属赔礼道歉，尊重逝者，表明态度，也是保护自身的安全，万一家属迁怒律师，律师被家属打了也是白打了…

   这个案子有些特殊性，被告人家属也进行了部分赔偿，结果是无期；

   判决结果出来后，阿连的父亲一边感谢我们一边老泪纵横，说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阿连出来那天……

   十年过去了，阿连应该还在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