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去！”

2017年12月26日，一夜之间，大地银装素裹，厚厚的雪铺满地面。

身体弱的人冻得咳嗽不止。岳母娘便寻出一件厚厚的、长长的军大衣（上世纪八十年代买给她儿子穿的，儿子不喜欢，没穿几回），说这大衣暖和，穿上防寒。看着“大衣哥”朱之文成名于“星光大道”穿的衣服，不禁莞尔。这衣服笨重，里面的棉絮在几十年之后，结成铁板一块，穿在身上好像古代士兵的铠甲一样。于是，我买了一个厚厚的毛线帽子戴上，围上围巾，穿上“铠甲”，穿回古代，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士兵，亦或是冰天雪地里的“熊瞎子”。

来到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母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家去！”（哪时母亲还清醒）“娘！好！回家去！只是下大雪，等到天晴吧。”“下雪了？等到停雪天晴就回去！”

过了一天，“华荣，停雪了，天晴了吧？”我望着病房外那闪闪发光的阳光，“娘！停雪了，天晴了。只是雪尚未融化，路滑，开车不好走。还要等几天吧。”“我想到老屋牌去看看（竹山塘，母亲的出生地），看看老屋，还有你舅妈。她身体还好吧？”“还好。”

又过了一天，母亲见到我极不耐烦，“华荣，我这病治不好了！躺在这里浪费钱，何必呢？我要回家去！你父亲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呀！送我回去吧！”听到母亲三番五次的央求，我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母亲的病治了几十天，毫不见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况愈下。这样下去，这回这生死关是难闯了。但是，回也不好，万一再治几天有所好转呢？兄弟姐妹好几个，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等我打电话问问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再说。你在医院再住几天，或许就好了呢！”“会好？你说梦话吧！我明天就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不能再耽搁了！”

这天晩上没回去，守在医院里。母亲用很微弱的声音问我，“用了很多钱吧？我说了不治了，你不听。治不好的，白白浪费了许多冤枉钱。医院是老虎口，再多的钱也填不满的！”（母亲没读什么书，自己名字也认不全。一生节俭，最怕进医院花钱）我便耐心解释，现在有新农合可以报销很大一部分，用不了多少钱的。母亲很生气，声音忽然大了许多，“莫哄我！我还不晓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用不了多少钱？花了好几万了吧？赶快出院！明天一定要出！”

不好太拂母亲的心，我们赶在母亲一息尚存的时候送她回了老家，魂归故里。母亲八十余年的人生最后时光是在医院度过（四十多天）。

母亲离世快六年了。2021年12月26日前后下大雪，是几年未见过的。2022年未下，今年大概率不会下。哦！雪白的，天使的羽毛一样洁白无瑕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