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筠和林鸰的噩梦之旅 （二）

“当不能在骄傲地活着时，就骄傲地死去。”

                             ——尼采《偶像的黄昏》

夏筠和林鸰的噩梦之旅 （二）

夏筠与林鸰跑到外面，看到与她们相隔两个木屋的那个河边小屋前围了好多人。她们到了近前才发现，大家正在抢救一个落水的女人。

那个女人浑身湿透，面色苍白，似乎是半昏迷状态，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子，浑身颤抖，刚刚停止了痛哭，还在不停地抽泣着。

那个落水的女人，可能因为时间不长，已经醒了过来，她被看起来像是医务人员的几个人单独带走了。剩下来被吓得不轻的这个女人，却没有勇气仍呆在那个屋子里自己睡，最后是夏筠和林鸰把她带到了她们的小木屋里，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的名字叫紫萝。

听她讲，落水的女人是主动跳河自杀的。河虽然是人工挖掘出来的，可是水也不浅，而且还是冰凉的。晚上，那个女人接到一个电话后，就再也无法镇定了。或者她来的时候就有点不情愿。这是家人的安排，尤其是她的丈夫，那个伺候她又劳累又焦虑，还有点绝望和厌烦的男人，总算可以在她不在身边的时候，自由地喘口气了。

后来，当那个女人在数天后第二次自杀并且自杀成功后，人们才知道了她的详细情况。

她与丈夫自由恋爱，结婚十几年，一向感情深厚，相敬如宾，模范夫妻。但是三年前她被检测出乳腺癌并做了双侧切除手术，原有的顺风顺水本以为会持续一辈子的生活霎那间被无情地打乱了。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破碎了边角，短缺了一部分，这样的瑕疵总是让人感到不舒服，时不时就会产生丢弃它或者干脆全砸碎的念头，反正珍惜它的那份心情已经产生了变化。也许一个深爱古董的收藏家有可能把它的碎片也视为无比珍贵的文物，但我们这些凡俗的一般人，是不会有那样的高度来对待不完善的物品的，哪怕是曾经挚爱的人，情况出现意外，也可以置之不理或狠心背弃。

他的丈夫与婆家人都视她做累赘，本来她没事了，就因为情绪的负担与爱的匮乏，她病情反复，一直没能彻底恢复。婆婆在她既没有死又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悄悄给自己的儿子张罗相亲的女人了。奇怪的就是天下有这样的婆婆，就有这样的丈夫，更有这样的女人。看到他家经济条件富足，总有勇敢的女人迎难而上，拿出不顾一切的劲头来，竟然奔赴这样失情寡义的男人所设置出来的小人之约。

也不知道从哪个年代传下来那么一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环顾一下四周，有的是老实巴交的规矩男人打着光棍，而监狱里放出来的那些不规矩男人，却招蜂引蝶总有女人围着转。你看那么多的征婚启示，没有一个明确要求前来应征的人，必须没有“犯罪记录”。在这一方面，我们确实没有洁癖。尤其有些人，好像专门对已经属于别人的东西更感兴趣，感觉自己没有合适的筷子用了，就到别人的嘴边去抢，一点都不嫌脏。

总有看不下去的人，知道这个事，就忍不住告诉了还对此事蒙在鼓里的她。这就像支撑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猛然失去了，她这个人立时陷于崩溃，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当她得知自己跟随一群陌生人，在孤寂的黑夜里失眠难耐地煎熬时，她的丈夫却在高档的酒吧里，陪着一个年轻而华丽虚荣的女人谈情说爱，她怎么也接受不了，那个曾经亲切忠诚又诚实可爱的男人，曾经对她关怀体贴和鞍前马后，难道不过是一场梦幻？

想不通的她，无法接受残酷现实的她，终于顽强地执着地死去了。她的死，对于既不尊重又不爱护她的婆家人是一种解脱，甚至无异于一场慈善。而对于爱她又需要她爱的孩子与父母，则是一个永远疼痛的枷锁，和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她会以为自己死的很聪明吗？或者很有力？

如果活不明白，大概也会死得很糊涂。夏筠她们三个人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也讨论了很久，最后商定的结论是：虽然疾病在身，死亡随时可能来，但是哪怕面临自行结束生命的迫不得已的时刻，没有高尚的理由，就不可以随便去死。

可是上哪里，为死找到一个高尚的理由呢？还是姑且继续活着吧。

后来的旅游是超出想像的。虽然美丽的景色让人流连忘返，但是这些被疾病所青睐的女人，在一个月内的时间里，却不断地有人离去。也许回归大自然的怀抱，是她们所向往的，也许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亲人，是既体面又美妙的。这样留给亲人的印象就是：我不是死了，只是去远方旅游了……很漫长的旅游……也许今生都不够用，不再见面了……

夏筠、林鸰、紫萝三个人成了密友，形影不离。可遗憾的是，在旅游途中的第35天，紫萝也离去了。这是夏筠和林鸰始料不及的。

但是紫萝走的那样平静安详，仿佛真的找到了可以从容去死的高尚理由。

难道真有这样冰冷的理由，存在于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