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们失去了人性,从而加剧了贫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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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他是男人中的男人,现在的她是女人中的女人,最关键的是,TA始终都是TA自己。”
这是她们聊天时,林鸰对金星的看法,而夏筠可就没那么喜欢她(他)了。
引发这个话题的原因,竟然是敏感的夏筠私下里认为卢隐是男同。她这个想法一出口,产生的声波传到林鸰的耳朵里,使她也不禁顿生疑惑。
连天主教势力强大的意大利,在反对人士不止一次的示威游行声浪中,都没有妥协,而是依然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化,认可了同性恋的存在合理性。
也许,同性恋可以弥补人们对异性婚姻的失望或者幻想。
林鸰倒觉得无所谓。世界上有多少种颜色的花,数都数不清。人类不也是有着黄白黑棕四色人种吗?他们的心灵与情感,也许就更加复杂。
如果一个人去爱另一个人,那么他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又有多重要?
看看那些内容越来越庸俗的婚姻,比鸡蛋还容易破碎。每个人都越来越清醒,每个人都爱自己更多一些,每个人都渴望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多。
如果婚姻里必然要充满算计,这样劳心费神的婚姻,宁愿不要也罢。
数千年文明的灰烬,所堆积的养料,滋生出来的依然是,女人要永远以色来取悦男人的各种成功学。如果说这种取悦,仅在年轻的时候,让女人轻松自在得意了几年,那么,在中老年阶段,就会添加胆战心惊的成分,这似乎是接近事实的吧。
她们——是如此怕老,只是因为他们——也是如此“怕老”。她们怕老,就竭尽全力、用尽手段,保持外表看起来的年轻态。他们也“怕老”,不是保持锻炼和调养身体,而是寄望于再娶一个年轻的老婆。
他们和她们,都是求助于外力,而不是向内寻求,从精神和志气上战胜衰老。
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让林鸰无解,那就是长得很帅的小伙子,出了很多同性恋,丑八怪男人们,却很执着于非漂亮老婆不娶。
吃饭的时候,她的目光分秒不离地端详着卢隐,把卢隐都看毛了,大概饭都没吃好。
出发前卢隐忍不住问林鸰:“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
林鸰捂住嘴笑了,对他说:“你没问题,是我有问题。”
这个回答,让卢隐不满,“等回来我还要问你!”
一路无话,他们到了今天的村庄。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光棍村,是作家贾平凹说的那种如果不买媳妇,就会灭绝的村庄。
另一个女作家也说过,让社会变得公平、平等是国家的责任,但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一个媳妇,却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她这么说肯定也有问题,不准确。
但是如果一个社会合理化程度高的话,是不会导致这么多的人失去成家机会的,他们没有责任给每一个人发一个媳妇,不意味着不是他们的失误,造成并加剧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幸运的是,这个光棍村真的得到了拯救。不是说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媳妇,而是有大慈善家为他们安排了精神家园。
那个慈善家是佛教徒,他来到这里,先从居住环境改善他们的生存,又像教幼儿一样给他们讲佛法的道理。
佛法对于文盲半文盲的他们来说,是艰深难懂的,但把幸福的希望寄托于来世,总比没有任何盼头要好。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慈善家没有白白努力,这里的光棍们每人都有了自己崭新的名字,学会了在佛光普照之下口吐莲花。
卢隐介绍,这些以前的光棍,现在的精神富翁,每个人都参禅悟道,足以做林鸰和夏筠的老师了。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院落虽清贫,但打扫得干净整洁,主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其实他的实际年龄才三十多岁,老出来的那十岁,是苦难额外送给他的,不要不行。
他本名王大华,现在法号是“了清”。从他的脸上除了可以看到深深的皱纹,也看到了深深的宁静。劳作之余,他去听佛课。开始听不懂也听不进去,但是老师太好了,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跟他们不带任何成见与色彩来谈心。现在他们明白了很多,很多,多到不在乎有没有老婆了。
“那劳驾你给我们讲一讲好吗?”
“俺懂得了什么是——身心脱落——”,他接着说,“此所谓的身是指肉体,它与身体是有区别的。何为肉体?生为动物而保持人的模样的就是肉体。它是动物性的,要附加灵性,并仔细培育,当培育成为人的时候,才可称为身体。”
林鸰听了这挺有慧根的话,对这个男人又敬又怜。夏筠也对他钦佩得不得了。
他们又来到了另一家,这家曾经穷得上吊都找不到绳子。现在他依然很穷,可是不会再去想什么上吊了。
“家贫未是贫,道贫愁杀人。”说出这句话来的青年应该跟卢隐年龄差不多,他还说不要再迷信“衣食足而知礼仪”这样的无知了。
林鸰想想也是,现代社会经济如此繁荣与发达,人们不照样丢失了人性,不照样无度地贪婪与自私,不照样作恶多端吗?
改变物质上的贫穷,对身处穷乡僻壤的他们,具有的难度,比登月旅行还要大。
即使是贫穷,也有向上的贫穷和向下的贫穷,富有,也有下流的富有和高尚的富有之分。
最重要的是,无论贫穷或富有,都要活得像个人,都要像个人那样活着。
虽然不识多少字,很蒙昧,但他们都懂得要面子,如果这面子观加以适当引导的话,就会让他们体会到尊严。
尊严高于面子,才能带给他们更多快乐跟自信,也让活着不那么原始和低微,这不是一种拯救吗?
“我们是在做梦,还是跑到电影里面来了?”她俩一起问卢隐。
卢隐回答:“你们没有做梦,你们都很清醒。干什么不比成天打扑克牌要好,就算被洗脑了,也比大脑一片空白要好。”
说话间又到了一家。这家接待他们的人,又是一个光棍汉,也许有五六十岁了,谁知道呢。
他特别客气而谦卑,一样的清瘦。他们几乎都是素食主义者,长不胖。比起城里疯狂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家里那些,好吃好喝被养得胖胖的男人们,这里的同龄者与他们相比,是如此清贫寒苦,世界真是不平等啊!
林鸰小声说的这句话,还是让这家主人听到了,于是他说:“任何事都需要平等——这是因偏见而生的观念。”
“这世界存在着差别与平等的均衡。存在着差别上的平等,平等上的差别。平等即差别,差别即平等。”
最后他送他们一行人一句话:“荷叶团团,菱角尖尖,而水清香。”
就是这句话,让夏筠和林鸰回味了一路,到家都没有放下。
“我还是觉得他们好可怜,”半路上,夏筠说。“是贫穷导致的他们娶不上媳妇,这就够可恨的了,可是古代的圣人们又偏要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观念,强行灌输给他们每一个人。为了先祖永远有供奉者,为了打仗有人服兵役,为了后方有人种粮食,他们提倡多子多福,却没有从现实角度考虑,如何养活这么多人口,更不要说什么尊严了。既然娶媳妇那么重要,却没有因此而对女性多么的尊重和宠爱。”
“有些错误不是当事人的,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累积而成的,错误不在受害者自身,而是思想缺乏远虑导致的。所以,社会需要贴补他们,为他们减轻压力和释放压力,这也可避免极端事件的发生。”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那些光棍变成了类似和尚与道士的人物,信仰替代了老婆?”
“我这个小人物,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么多的贫穷和光棍问题。我只知道,有这些人的大量存在,和因此而导致的层出不穷的犯罪,是我们这个社会还不够完善与美好,是和谐的杂音,有杂音就意味着不和谐。”
“这让我想起了‘大禹——下车泣罪’的典故。”
“第一次听说这个典故,给我讲讲。”
……
他们的车继续向前行驶,天空慢慢暗下来,好像要下雨。林鸰看着一声不吭的卢隐,问他:“喂,卢隐,你怎么看这一切?”
但他没有回答。
等她们下了车,卢隐叫住林鸰,问道:“早上你那样看我,怎么回事?”
“不问问我,这件事怎么看的吗?”他再问。
林鸰听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否说实话呢?
“荷叶团团,菱角尖尖,而水清香。”痴迷的夏筠,边走边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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