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归你

2018年12月28日  星期五   晴–15～–7

今日归你

我很想跟你说说话，快二十七年啦，再没跟你说过一句话。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想必，你不但能听见，而且能看见，是吧？我看不见你，你却能看见我，一定这样，是吧？

我没忘记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的动作，还有你的话语……

小时候七口之家的生活，在脑海里都是些零星记忆，那时的你身子有病，我妈每天为你添加的滋补品，无非就是家里十几只母鸡产下的蛋。

那个年代，一般家里都是养鸡产蛋留着卖钱零花，不是清明节端午节什么节日里，根本吃不上鸡蛋。平时里，若是家里不来客人，也捞不着闻闻那炒蛋香，用现代话说，鸡蛋是那个年代的奢侈品。

记得每天早晨，我妈都会在做饭前，先为你用油煎个（一个也不知两个）鸡蛋，那煎蛋的味道，简直叫人垂涎，在我半睡半醒中，我妈把盛装热乎乎香喷喷的鸡蛋碗端到炕前。

我睡在你旁边，离你最近，那煎蛋的香味也离我最近，我比哥姐们还要幸运的是，我不但捞着闻还捞着吃，吃上一大口，你舍不得把那个鸡蛋全吃掉，总是剩下那么一口留给我。这是做你老闺女的特殊待遇，哥姐们羡慕不了，馋也没用。

有次，我吃完鸡蛋下地送碗给我妈，她问我：“今天喃爸给了你多少鸡蛋歹（吃）？”

没想到，我的回答竟成了全家人的业余笑谈，一直笑到我长大，那时的我实在搞不懂“一口临（剩）点小渣渣”有什么好笑的。

长大之后才明白，无怪乎大家都笑我，我也太不懂事了，要是懂事的话，怎么会馋到贪吃你滋补身体的那口鸡蛋呢？

小时候，我总是对你怀有一种敬畏之情，你亲我，我会脸红，跟你说话，我会不好意思，所以很少同你说话。

晚上都是我妈搂我睡，一般在我早晨醒来时，我妈就已经下地备饭了。

看我醒了，你会立马掀起被子，张开双臂示意我进到你被窝，你亲昵地搂我入怀，那份被搂的父爱，让我矜持而不乏温存，一直幸福到现在。

那次我生病，你和我妈深更半夜抱我去卫生所，那情景，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手电筒的黑夜里，你和我妈深一脚浅一脚，轮换把我抱到离家几里远的卫生所，不忍我被病痛折磨，也怕耽误治疗的最佳时间。

我也没忘记，每天一家人一起吃饭时，我的固定位置，就是坐在你右边，那是我妈安排的，还是自然而然就坐的，我不记得。反正吃饭时我不靠我妈坐而靠你坐。

在饭菜还没端上桌那当儿，你总会趁机叫我把肚子露出来你拍拍，有时也拍拍三姐的肚子。这份幸福，至今也能砸吧出滋味来。

爸爸，想起你，哪怕一点儿小事都会叫我心生疼，觉得还没做够你女儿，你就不辞而别再也不回来……

我的伤痛，我的孤苦，我的失落，我的困惑，我的迷惘，我的无助，我的盲目，我的明白，我的刚强，我的盼望……

这些都是我失去你之后的产物。我接受了生死，懂得了适应，学会了顺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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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今日归你，你的生日我记得，不管你人在还是人不在。

我送你个生日礼物——想你，想你，无边无际地想你。

想你的容颜，你容颜在我脑海；想你的身影，你身影在我心田；想你的声音，你声音在我耳边。

想你，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就回忆：

我记得，儿时还有一次生病，你用自行车载我去卫生所，我坐在二八自行车的前杠上，行到那段坑洼不平的石子小路时，那颠簸的滋味，比病痛还难受。

但是，作为你的乖乖女，再难受我都没有吭一声，更没告诉你，我咬牙硬挺着抗过去。这件事我从来没对谁说过，包括我妈。今天在这里提起，只是为了纪念你。

在我小时候，你患有结核病，重到吐血。每当你吐血，我都不忍目睹你的样子，闻不得你那空洞的咳嗽声。你的咳嗽声，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你咳嗽一下，我疼一下。

在家里我实在无法待下去，我按住胸口，悄悄逃出家门，经过院子再到街上，空洞的咳嗽声才在我渐行渐远中一点点消失。

我来到小河边，对着潺潺流水，我擦眼抹泪，愿小河把我的痛带走，把你的病带去……

后来，四舅从长春那边来信，说肺结核病可治了，有种药叫“利福平”，专治肺病疗效显著。

这一消息，对于全家人来说，无疑是天上开了一道门，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利福平”属于限量版，九十多元钱一瓶药，价高货缺相当不好买，是四舅从长春想方设法，弄到一瓶，寄来一瓶。

所幸的是，你吃了几瓶后，病情有所好转，更叫人无比欣喜的是，你的肺结核病，竟然一点点奇迹般地痊愈了，这是你的造化，也是全家人的福气。

虽说你留下了气短病根，但再也没吐血。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四舅，不是四舅帮忙操心提供药源，也就没有我们一家七口人以后的美满生活。

哥姐们都成家后，有那么一天，你和妈，还有我三个人，坐在炕上闲聊。我妈说，真是奇妙，家里一没钱花，就不知不觉从哪里又来了钱。当然我清楚，那都是你的功劳，你总能想出办法赚钱来养家糊口。

我们家算不上丰衣足食，却是衣食无忧，家庭温暖，心灵安逸，样样不缺失。这在那个物质匮乏且单调的年月里，不是农村中每个家庭都能达到的生活水准及精神需求。

我知道，你和我妈小时候都读过书，你读书时，可是个好学生，你出类拔萃却从不自夸，每次考第一，你都不拿聪明说事，而说自己很用功。

你这辈子就爱好写字，受你影响，我们都对写字感兴趣，特别我哥，可以称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书法家了。

你还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不自满自夸，喜欢助人为乐；你更有一颗刚毅怜悯的心，见强不怕，遇弱不欺……

我们仨坐在炕上，相互看着聊着。我能感受到你眼神里那满满的爱，你深情地看着我妈，又转向看看我，我读得懂，你把爱妻的目光给了我妈，把爱女的目光给了我……

你这辈子，为家盖过两次房子，我们搬过两次家，第一次搬家时我还小不懂事，只听大人们说，从屯东头搬到屯西头，我们的家由暗淡到明亮，由狭窄到宽敞，全家人的喜悦不言而喻。

那些年，我们七口之家的好日子全靠你一个人背负，你就是我们的顶梁柱，你就是我们登天的梯。

第二次盖房子我已高中在读，尽管我没参与，却了解实情。

在房子还没盖好，你和我妈在新房子看门时，我过去住了一晚，那一夜我们仨睡在没按门窗的屋子里，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自不必说。

从小到大，你和我妈为儿女操心，付出辛劳那么多，我都没听到你们发过一句怨言。

有时休息在家，我会一边做家务，一边连续播放降央卓玛唱的那首《父亲》。

她那浑厚磁性的声音把《父亲》唱出了真味来，无论歌词还是曲调，都深深打动了我，我满脑全是你……

我时常会想，你要是还在该有多好哇！你看到儿女们的现状，你肯定会高兴，因为你是一个懂得知足感恩与惜福的人。

如今，我再想你都没用，我只有在世上好好做人，好好做事，效法你，才是缓解想你的最好法子。

不知道哥姐们作何感想，反正我的感悟颇深。我为有你这个父亲而感到满足、幸福和脸上有光，我愿意做你的乖乖女，愿意为你争气，更愿为你争光！

爸爸，你为全家付出的毕生，物质方面只占其一，精神拥有才是你留给我们最珍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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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我在2007年9月21日写的日记:

我的父辈三兄弟，也就是我父亲、大伯父、二伯父三人，个个喜爱写字，并且个个写得一手好字，什么硬笔字毛笔字样样过得硬。

临到下辈我哥、大伯父家的两个哥也都个个字写得好，其中我哥精心钻研造诣最高，现已逐步涉足艺术领域。

对了，还有一位女同胞，不能算作女中豪杰，却也字写得不赖，不谦虚点说，左邻右舍也有点小名气，很荣幸那个人是我。

遗传基因不可否认，后天努力也不可或缺。我是看着父亲的字长大的，父亲是闲着没事就写字，有点空闲就练笔。

小时候，我和姐姐们常常每人拿出一张相同的纸，用心在上面书写一段相同的字，不记名交给父亲，让父亲为我们评判指点。

那段温馨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只留下温暖的记忆回旋在脑海挥之不去，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喜爱上了写字。

在父亲的影响下，书写成了我从小到大乃至一生所喜爱的功课。

我是一个不懂艺术的人，谈不上书法，只能说是写字。

我认为，写字全凭心理感觉，用心书写是我对写字的最好诠释，我道不出一笔一画的峰回路转，只会以独人眼光去欣赏其美丽，感受其绝妙，享乐其美好。

我还是一个随心随愿的人，书写跟做人一样，没有负担没有约束没有克制，只有轻松只有随意只有悠闲。

在写字里，我寻到了平常生活的无穷乐趣，尝到了另类人生的无比美丽，细细咂摸一下个中滋味，有一股香甜甘美超凡离俗之味道。

用青山绿水、花好月圆、诗情画意形容不为过；用飞檐走壁、龙飞凤舞、腾云驾雾形容也贴切；用闲云野鹤、闲庭漫步、闲情逸致形容也在理；用安然自若、炉火纯青、超然自得形容更合意。

我感谢父亲，是他潜移默化教会我享乐另类人生的美丽。

父亲不在了，已离去十几载，可父亲写字的身影常常在眼前晃动，依然清晰。

我深信，父亲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他一直在写，不停地写……父亲时时都在影响我激励我，我也一直在写，不停地写……

父亲是我心里的一座灯塔，照亮了我前方的道路。

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我会用心书写，使自己的人生放出一点光彩，收获一份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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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为你涂鸦了一首自以为诗的诗：

这个日子又到啦，每年一次绝不差，入冬之时萌发芽，二十二日开出花。

您的脸颊，仿佛一抹晚霞，红润泛光，见证生命光华。

我的老爸，一贯形象高大，即使至今，不被时代落下。

您的教诲，令我时常回味，年岁再大，也都不忘遵循。

您放心吧，我想念的老爸，女儿学您，在世不做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