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的父亲阮瑀曾被蔡邕称为“奇才”,是曹操的文吏,“建安七子”之一,所以阮籍算是“才二代”,与嵇康并称嵇阮。
阮籍的一生是纠结郁闷的一生,本有济世之志,可惜屈于司马氏之下不能施展抱负,软软地着急了一辈子,最后郁郁而终。所以他的思想泾渭分明:前期孔孟求王佐、后来老庄但无为。
很多人思想的变化,常常是因为世事的不如意导致的。
阮籍一生狂放,漠视礼教,即使在晋王司马昭面前也是一样,但好在司马昭对他还算袒护包容,使得阮籍得以善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谁不听话,就弄死谁……他的酒宴上,人人毕恭毕敬,阮籍却“箕踞啸歌、酣放自如”。
这个箕踞的姿势,说说就明白了,就是两腿张开伸直——这跟《大话西游》中至尊宝的手下帮其灭火时候他的坐姿差不多——这在崇尚礼教的时代,称得上豪放之举了。单单这个还不算完,他还长啸歌吟,卡拉OK从竹林搬到了晋王的酒宴之上,冷不丁来这么两嗓子,挺醒酒啊……跟故意捣乱似的,所以正常人受不了,很多人认为如此大不敬应该流放,还好司马昭惯着他,保了他。
阮籍另一个广受非议的事情,是在他母亲去世后不能守礼,吃肉喝酒毫无顾忌,而且酒还是两斗两斗的喝,当然那时候酒精度数比较低,但在母亲下葬的时候却吐血数升、骨瘦如柴,时人谓之“死孝”。
嵇康的哥哥嵇喜去吊丧,阮籍一看,俗人俗礼,他会青白眼啊,白眼睨之,嵇喜悻悻而归。后来嵇康听说,带着酒琴去吊丧,阮籍一看,这个雅,于是青眼相看,这个成语就这么来的。
这个青眼,就是瞳仁在正中,表示对人或事的喜爱。我琢磨着,这时候阮籍可能有点酒精中毒了,看见酒眼睛都放光了,眼神都直了。
这不稀罕,传说他曾经大醉60日,这60日他是如何生活的,喝酒喝成这样,不吃不喝,估计还免不了撒哈拉,在没有重症监护室的情况下——我十分疑惑。
真是神仙啊。
还有个说法是他听说母亲的死讯的时候正在下围棋,跟他对弈的人见状要中止棋局,他说不行,下完。完了吐血三升、一声长号、废顿良久。
嵇康的死对阮籍的打击也很大,人生态度更加消极。被迫为司马氏效力,也让他总是活在巨大的矛盾痛苦之中。他的诗多感叹人生无常,也是“竹林七贤”之中唯一被钟嵘《诗品》列为上品的诗人。
《咏怀》其一: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都一个毛病,睡不着就起来弹琴,这次是给鸟听……
他的诗隐晦神秘,宁可绕曲肠环山,决不走高速直达,这是朦胧诗的鼻祖啊。
就好像一对恋人,我在济南而你在青岛,我说要去寻你、你要等我,然后坐上了去敦煌的列车……
等去吧。
阮籍常说一句话:礼岂为我设耶?!他的嫂子归宁,他也要去相见道别,有人讽刺他,他就讲这句话,真的是把俗礼视若无物。
世人不疯我便疯,我行我素让你懵。他的境界,早已跳出地球去,不在红尘中了。
邻家少妇当垆卖酒,有美色,阮籍曾去饮酒,喝到大醉就睡在美妇身边,不仅自己不嫌弃,连少妇的丈夫看到他都不会怀疑他们有什么私情——这心也是够大的。
当然这也是阮籍心性率真,有君子坦荡之风。清者自清,问心无愧,何必去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讲?
还有兵家女美丽多才却未嫁而死,阮籍根本不认得她家父兄,却径直去她家里大哭一通,哭够了才走。那家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这谁啊?怎么哭得比我们还伤心……
看起来,女人缘必定是不错的。
他也是真喜欢哭,常常自己驾车出去,茫然前行,直到无路可走,才痛哭而返。
也许没有几个人真正明白他内心的纠结和苦闷。宋朝词人叶梦得就推崇嵇康、憎恶阮籍,认为他依附于司马氏苟活,人格远逊。
看阮籍的一生,胸怀大志却不得不委身人下、狂放不羁最终又不得不佯狂避祸,他内心有多么痛苦和矛盾,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吧?
只知道当他站在广武城上的长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其中惆怅,千年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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