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艾迪

文/白盏离

一

我不得不再一次以证人的身份出现在神圣法庭上，说明特里斯抗命的原因。

“尊敬的审判长大人，我——克里亚帕罗，以神圣联盟护卫队十七队副队长的名义起誓，绝对保证我证词的真实性。”

这是我第三次在神圣法庭上做出保证，可是神圣联盟的这些老家伙很显然不相信我的证词，他们并不愿意去尝试接纳一个异族。

“你的意思是，特里斯拒绝执行杀死魔兽艾迪的任务是因为艾迪在与野兽的争斗过程中保护了你们，但是这件事只是十七队的一面之词，不足以成为十七队抗命的理由。”

审判长摊开双手对我耸肩，表示他对我的说辞持怀疑态度。

艾迪现在正在神圣联盟的地牢里，军医卡里正在法庭上等候联盟的最终裁决，一旦联盟认定艾迪必须被杀死，他将随时回到地牢准备人为审判，可是我无能为力。

二

两个月前，魔兽艾迪出现在特鲁伊森林。

作为帝国的守护者与最高决策机关，神圣联盟第一时间下达任务，派遣护卫队十三小队成员协助第九小队进行围捕。

然而在两队成员进入特鲁伊森林后的第七天，每三个时辰发射一次的信号烟雾弹中断了，从此再无音信。

在接到两队失联的消息后，联盟很快下发了新的指示，由特里斯和我带领十七队成员进入特鲁伊森林，我们的任务内容很简单，击杀魔兽艾迪。

一个月前，我们终于成功在特鲁伊森林里找到了艾迪的行踪。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拖着红色的尾巴趴在山头，艾迪正坐在森林里的小河边看夕阳，眼里闪着晶莹的光。

“我觉得他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恶，就在刚刚我甚至觉得他像是一个人！”队里唯一的姑娘塔莎如是说。

“不可大意，我们先观察几天，看看他有什么弱点才好下手。”

特里斯是个很好的执行者，在他的眼里，任务高于一切，联盟高于任务。他永远会很理智的判断形势，不会像塔莎一样随便对敌人动了恻隐之心。

三

艾迪是个凶残的魔兽，人们都在这样传说。

可是在近距离观察半个月后，我忽然认同了塔莎当初的话，艾迪的很多行为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他会在晚上睡觉，早晨会起来去河边抓鱼，他会用木头摩擦取火，会爬到树上摘果子，我甚至怀疑那个恶心恐怖的躯壳里住了一个人类的灵魂，他居然不吃生肉。

“不,天呐，这太可怕了。”我晃了晃脑袋，终止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杀死艾迪是我们的任务，任务高于一切。

事情出现变故是在十天前，艾迪如往常一样在河边抓鱼，天空中划过了一串红色烟雾，那是联盟的S级信号，意味着立刻执行任务并迅速撤回。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任务高于一切，尽管半个月的相处让我们对这头魔兽有了些特殊的感情，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杀死他。

就在我们准备围攻艾迪将其剿杀的时候，森林里一阵地动山摇，野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冲散了我们的队伍。一头恶狼咬住了塔莎的手臂，随时准备将她撕裂。

艾迪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长啸冲入兽群，与野兽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我们也顾不上任务，把剿杀的对象换成了兽群。

半个时辰后，周围尸体横陈，有野兽的，也有十七小队的成员。因为艾迪及时出手相救，塔莎只丢了一条手臂。

四

特里斯有些难过，他的任务对象可以说是救了他的命，如果没有艾迪，十七队必将同九队、十三队那样曝尸荒野，从此音信全无。

“对不起。”

特里斯起身对着全身挂彩的艾迪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很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但是从加入神圣联盟护卫队的第一天起我就曾发誓，任务高于一切，联盟高于任务，我们必须这么做。”

我捡起已经快卷刃的军刀，慢慢的走到特里斯身后，塔莎用她仅剩的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许自己哭出声，她是个军人，除非国丧，否则神圣联盟的军人是不允许痛哭的。

艾迪看着我们，眼里竟然有一丝慌乱，也许是因为累到虚脱，也许是因为受惊过度，特里斯的刀就要插进他的胸口时，他全身颤抖的闭上了眼睛，有液体从眼眶流出来。

“妈的，老子不干了！”特里斯一把扔了手里的的军刀，转过身去捂住了眼，他的肩膀不住的颤抖着，再也不是那个“任务高于一切”的铁血战士。

联盟的救援队到达时已经是第三天早上，我们正在和艾迪一起烤鱼。救援队无视我们的解释，强行抓捕了艾迪，并以抗命为由逮捕了特里斯。

自那以后，我做了三次人证。

五

“克里亚帕罗，鉴于你十七队副队长的身份，本庭怀疑你的证词是对十七队队长特里斯存在偏袒和包庇行为。九队和十三队的成员目前已确认死亡，魔兽艾迪有重大嫌疑。神圣联盟研究决定，将魔兽艾迪进行人为审判，至于特里斯和你们十七小队，剥夺神圣联盟护卫队资格，终身不得加入联军。”

审判长宣布了最终决定后，军医卡里立刻回到地牢对艾迪进行了人为审判，我不知道艾迪是不是又吓得哭出来，但是还好，特里斯没事。

至于艾迪，我尽力了，甚至有些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我们立刻执行了任务，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艾迪死后第三天，我和特里斯在街上的小酒吧喝酒，听几个流浪汉在闲聊。

“你听说了吗？联盟抓的那个魔兽被解剖了……”

“啊？杀了不就行了，怎么连尸体都不放过啊”

我看见特里斯拿着酒杯的手一抖，险些把酒洒了出来。

“你不知道，听说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猜那个魔兽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魔兽吗？还能是什么？”

“哎呀，是个人！”

特里斯的酒终究还是洒了出来，就像他眼里藏不住的震惊，一点点从眼眶溢了出来。

“怎么回事？人怎么可能长成那个样子……骗人的吧！”

“真的是个人，好像还是联盟的研究员，因为新的研究项目里存在污染源导致变异了，唉，人啊……”

流浪汉们三三两两的散开了，我看着特里斯，有一瞬间的的害怕，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就像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心情。

“特里斯，你……”我发出了声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特里斯忽然笑了，他把手里的酒举起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哈……哈哈哈哈哈……人啊哈哈哈哈……”

我看着他跌跌撞撞的笑着出门，笑声里竟不知是快意还是悲凉，我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学着塔莎当初的样子捂着眼，假装没看见特里斯那双猩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