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寒冷与希望

作者: 简玉 | 来源:发表于2022-03-07 13:46 被阅读0次

    齐帆齐微课

    在我童年度过的所有季节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孤独,冬天的寒冷占据了大片记忆。特别是下雪的日子,它甚至一度抵消了难耐的饥饿还有大雪带来的喜悦。即使哪一年雪来的晚,我也从没有盼望下雪的念头。

    从小生长在一个闭塞落后的山区乡村,直到十六岁出门打工才离开。山里的冬天冷而孤寂,身上的棉袄,姐姐穿完哥哥穿,轮到我穿上它的时候,旧的没了颜色且有好多补丁。虽然看上去还是一件完整的棉袄,可是作为棉袄,它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御寒保暖的功能。我甚至觉得与它是互相帮衬着过冬,如果没有我,棉袄也很难走过冬天。

    其实冬天最受罪的是一双脚和手。没有一双可以在雪地里行走的鞋子,妈妈做的棉鞋都是千层底布面的鞋,雨雪天出门舍不得穿,也不敢穿,如果湿了几天晒不干。

    手也最可怜,除了袖笼,是无处可以躲避寒冷的,写字,洗菜。去柴垛拔柴……

    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不伸手的,手随时接受上天的考验,每年冬天都会生冻疮,乌紫乌紫的手背肿的像个包子。待到雪融春来时,又奇痒无比,恨的只差剁了它。

    再大些的时候上小学,冬天对寒冷的体会是刻骨的,那真的是寒风刺骨。

    学校位居一片空荡荡的黄泥岗上,哪个方向的风都可以毫无阻难的吹进教室。在我上学的时候,整个学校就只剩下两间教室,一年级和二年级,其他班级都在农户家租房子上课。教室墙体眦裂着长长的裂缝,遇到下大雨,老师就让我们全部站到教室门口,交代我们房子如果开始塌就往操场跑。

    春夏秋三季都还好过,一到冬天就非常难熬了,教室四面漏风,窗户上蒙着一层装过化肥的蛇皮袋,被风吹的呼啦啦响;地面是泥土地,如果是下雪天,整个教室都会被那些调皮的同学玩雪弄的稀泥湿滑,更加阴冷;屁股坐在冰凉的板凳上,教室里有时真的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所以在我上小学那几年的冬天,放学我都会去附近的砖窑厂捡二煤。是那种没完全烧烬的小煤块,二煤没有煤烟,不呛人,比烧柴遗留下的小火碳要经烧的多。

    上学之前在家把煤先点着放在一个小泥炉子里,泥炉子三面穿上铁丝,就那样提着。家中没泥炉子的同学就会用破旧的搪瓷缸或是铁皮小桶。总之冬天的时候。我们想尽办法驱寒。但还是冷。

    冬季日短夜长。放晚学到家吃好晚饭外面已漆黑一团,那时村里还没通电,没通电之前,家里用煤油灯照明,当时煤油扯布都还凭票供应,煤油也不便宜,用起来很节省。

    通常是饭后妈妈掌着一盏灯,我们跟在她身后从锅房到堂屋,开始写作业,爸爸备课,妈妈做针线活,大我七岁的姐姐那时已辍学,哥哥不喜欢学习,晚上是不写作业的,早早地就上床睡觉。弟弟则拖着鼻涕,围着爸爸东翻翻西翻翻。

    一家人围着一盏或明或暗的油灯和一个闪着零星火星的小火盆。

    记得那些日子,晚上写作业,写几行字就哈几口气暖手,再使劲搓,使劲跺脚,嘴里不停地埋怨咒骂寒冷的天气。那个小火盆的暖实在不了驱走夜晚越来越浓的寒气。

    妈妈这时候总会说,你们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缺吃少穿,有书念有学上,还有什么抱怨的?

    我妈不识字,她讲不出什么大的深的道理,在听到我们兄妹抱怨的时候只会这样说,听多了就不以为然。

    父亲很少对我们的抱怨有所责备,还和我们说起他小时候经历的寒冷。父亲说他三岁那年乡村还没解放,山里土匪横行,当地的土匪头子看上了爷爷表兄的女儿,爷爷的表兄担心女儿落入虎口,就托爷爷给他丫头找个婆家,爷爷不知情就答应下来。

    结果可想而知,土匪三天两头出山来寻爷爷,每次都有好心的邻居及时相助才得以跑到后山躲起来,

    小脚奶奶和只有三岁的父亲是没法跑的。土匪几次没抓到爷爷后,就把奶奶和父亲抓起来,在院子里烧起大火猛烤奶奶和父亲,扬言让爷爷断子绝孙,那时爷爷已经四十九岁,奶奶五十一岁。我大伯没有子嗣,几个姑妈都已嫁人,土匪以这样的方法逼爷爷回来。

    爷爷躲进后山,不知家里的状况,父亲被扔进门口的小水塘里,后来是同村的一位远亲趁土匪不注意冒险把我父亲捞起偷偷地抱回家。三九寒冬,被救回的父亲发了高烧,差点送了命。奶奶的眼睛经过那次火烤后没多久就瞎了。

    父亲那时还不记事,是奶奶后来一遍遍和他说当时的情景,并一直坚信父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父亲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调里极力掩藏着心底的悲伤,奶奶在他九岁时就死了。

    后来渐渐长大,想起父亲三岁被土匪扔进水塘的事,才理解了母亲说的那句生在福中不知福的话。我原以为冬天下雪就是最寒冷的了,现在才明白如果身处动荡不宁的环境,被一些丧失良知的人迫害,才是最可怕,最寒冷的。正所谓国泰才能民安。

    在那兵荒马乱的年头,根本不知道灾祸和明天哪一个先来。父亲幼年经历战乱,从记事开始又目睹大大小小的运动,经历和忍受了很多的苦难。

    他没在那些荒诞岁月做出什么疯狂和让人鄙恨的事,且后来还成了一名让人尊敬的小学老师。我问过父亲是什么支撑他度过漫长的艰难岁月呢?父亲说是希望。

    他说小时候爷爷就一直和他说山外大部分地方都解放了,大别山很快也会解放的,到时候横行的土匪都会被擒住。没有了人祸,也有地种,往后就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每天都能吃上白米饭。

    一晃几十年过去,已到晚年的父亲实现了他曾经期许的所有希望,还不断地和我们说未来会更好。我也在每年冬天到来的那一刻,就开始盼望能下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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