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们一家住在苏里山脚下的木屋里,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母亲做着自由撰稿人的职业,父亲是一名雕塑家,他们都在家里工作,后院里有一间专门为父亲搭建的工作室,而母亲的书房则在阁楼上。
在别人眼中,他们的工作顶多算个兴趣爱好,但是至少是个可以养家糊口的兴趣爱好。
母亲年轻的时候,曾以一篇犀利而睿智的文艺评论一炮走红,接到诸多知名杂志社的约稿,还有的杂志社甚至为她开辟了专栏。那段时间,母亲狂热地写作,在各种论坛中崭露头角。
和父亲坠入爱河的时候,母亲已经三十多岁了,后来她渐渐淡出圈子,更专注于沉淀下来创作小说,这些年偶有畅销作品出炉,但她已经算不上一位高产的作者了。不过,张弛有度的工作节奏和游刃有余的生活情趣都在母亲的掌控之中。
相比母亲来说,父亲的职业生涯显得不那么平稳从容。早年间,他的作品销路并不好,只能接艺廊里最微薄的小单,比如给高校的社团设计一些奖杯等等。那时候他甚至穷到每天只能吃面包和沙拉,住在租来的小破屋里,过着紧巴巴的生活。
幸运的是,父亲一直在坚持创造。后来戏剧性的一幕终于发生了。那年春天一位艺术品投资商在艺廊仓库里不小心被一只落满灰尘无人问津的石膏作品所绊倒,却意外地相中了这件作品。尽管艺廊经纪人坦诚相告,这只是一名落魄小子的拙作而已,但是投资商还是欣然主动买下了它,并将它带上了各类展出和电视节目。
父亲由此出了名,并慢慢挣下了不少钱。后来,父亲在一档采访节目中认识了母亲,结下了此生最深的缘。他们在苏里湖边举行了草坪婚礼,父亲买下了芳草街的一幢木屋,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
从我记事起,家里始终有点乱乱的,是那种充满情趣且恰到好处的乱:色彩艳丽的吉普赛地毯慵懒地耷拉在地上;柔软的抱枕随意摆放在沙发上,躺椅上,飘窗上,地毯上,还有门廊秋千里;到处都是书刊,有畅销书,也有过期的杂志;还有一堆母亲在各地的旧货市场买来的稀奇玩意儿。
大部分时间,家里都是这种充满生机的乱,不过,偶有一天,如果遇上母亲心血来潮,她会一边哼着意大利歌剧,一边收拾房间,享受一下收拾完烂摊子的乐趣。
冬天的时候,我们喜欢懒懒散散地互相偎依着,父亲,母亲,我,还有我们的小狗泰迪。
我喜欢听着落叶松凋零的枯针在壁炉里燃烧噼啪作响的声音,伴着黄铜唱片机里传来的优雅旋律,母亲会捧起一本书,为我朗读其中精彩的片段,父亲要么慢慢地翻阅着艺术杂志,要么用素描笔在速写纸上勾勒着线条,并时不时向我和母亲展示他的即兴之作。
院子里的山茶花竞相开放,悄悄地播撒着芬芳。母亲并不擅长园艺,常常邀请隔壁的山姆太太帮忙修剪。母亲更不懂做温室,因此只能养些可以轻松越冬的植物,比如山茶花。
山姆太太的院子里种满了玫瑰花和紫藤,还有些金盏菊之类的草本花卉,一年四季各色鲜花不断。母亲虽然很羡慕,但始终没有将花在写作上的时间匀一些到学习园艺上。
不过,听父亲说,自从我出生后,母亲减少了许多工作时间用来照顾我。的确,由于母亲是自由职业者的缘故,我得到了比同龄人更多的母爱陪伴。
比如我的朋友米勒,他的母亲是一位房产经纪人,几乎很少有时间陪他。相比之下,我就幸福多了。
我依稀记得那些年夏天明媚的阳光和碧蓝的湖水,母亲托着我的小身体,教我游泳,并为我取得的每一点小进步而欢呼。
每一个天气晴好的早上,母亲都陪我一起去林间晨跑,然后在回来的路上采一兜蘑菇回来做鲜汤,或者采一束野花插进水瓶里。
还有母亲为我讲故事,读诗,陪我画画,做手工的美好时光,都在我的记忆深处,为我的人生描上一层温情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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