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睡了没？”
“没呢，我在看电视。”
“哦，那我们过去。”
爸泡了红茶，“奴啊，这个好喝，有点甜甜的，喝了不会睡不着。”
说着说着，爸从兜里拿出一小块纸板，只有两指大，上面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最下面是爸以前单位的名称。“你们俩谁把这个记在你们手机上，要是爸万一有个什么事，你们就打这个电话通知他。他是爸以前单位一个同事的儿子，他爸前些年走了，他接了他爸的棒，专给退休的同事办事。他会跑区里帮办理身后的一些手续。估计还能领到几万块钱。”
我忽然一下子有点呆住，过了几秒钟才说：“爸，说这些干啥？”
“人都会有这个时刻，我得跟你们先说好。不然万一有个什么事，你们都不知道找谁。我那天骑着电动车在路上，忽然一下子很晕，差点就要打电话给你弟了。后来缓过来了。我有时会胸口有些闷，感觉难受。我就想，要是在路上一下子缓不过来，那可不就没了嘛。”
“爸……”
“爸，您身上得常备一瓶党参滴丸，有时胸口不舒服赶紧含10颗……”当女婿地说。
“嗯，好，我明天去买。奴啊，生老病死是常事的，我都跟族里几个办事可以的人说好了，万一我怎么了，就让他们来料理后事。还有一个，你们记好了，一定不要铺张的，不要麻烦的，不用按照老一套的……”
然后爸就说宗族里的谁会带去办这个事，没有百日祭、1周年祭、2周年祭，也不会用到一张纸钱，办个告别仪式就可以了。老家办丧事繁琐、费钱，爸有时会开玩笑说活得起死不起。他总担心我们就姐弟两个，人丁单薄，赚钱不易……
爸其实身体一直挺好的，说话中气比年轻人还足。肠胃更是超好。几年前血压高，一直按时吃药，现在没啥事。腿脚这两年有点不好，酸痛是常事，吃些中药丸缓解。他乐观、善良、健谈、没啥钱但很大方，喜欢开着个电动车这里聊天那里聊天。今年我们建房子，他和我家公家婆帮忙看管着。到点了接送两个小侄女。这阵子还种了好多菜，昨天又拿了一大袋给我。
爸说的这些话，其实以前也说过。但我希望20年后他还像今晚一样又跟我说。我儿子小时候觉得人是活到100岁才会走的，我不贪心，我希望这样就可以了。爸耳朵那么长，要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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