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在外过中秋

第三年在外过中秋

文/遆相龙

数数时间过得多快，自己刚刚还是那样一个在周末躲在教室写字的孩子，而这会儿，已经毕业后站在了自己所喜欢的城市里，望着头顶阴云密布的漆黑天空，目光在潮湿的空气里透过闪耀的霓虹窥探自己的未来。那时候我习惯用黑夜的忧伤把自己包裹起来，一遍遍数落自己，在惊慌失措里对现实缴械投降，而现在，我扬起脸庞，用心中的光芒驱走脚下的黑暗，并相信明天的我可以更加耀眼地站在云端。

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坐公交乘地铁，每天披着朝阳阳光满面地面对每一个衣着整洁的人，每天挂着暮色的衣衫安静地从公交下默然离开，我会看着拥挤的人流发呆，在车灯与时光的罅隙里看到我成长的背影，从一个天真的角落里走到另一个天真的角落里；我会流泪，却不是因为悲伤，我会疲惫，脸上却堆积着满满的笑容。

在上海，我认识了属于我的第一批朋友，从每天早上互相一句“早啊”聚在一起，到每天晚上互相一句“拜拜”各奔东西，微笑与幸福之间，我看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劈波斩浪，毫不畏惧地张开自己的双臂拥抱每一个白天和夜晚，等温柔的风划过眉间的一刹那，疲惫也随之散开。

昨夜，我听了一整夜的雨声，掀开窗帘才发现黑色天幕里微微露出的微红，像是美好的记忆奔跑着，唱着欢乐的歌哗啦啦从我面前打马飞过，来不及回眸，就已经永远散去。如果一切都开始倒流，我会不会选择回到过去？如果记忆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会不会感动到流泪？

两个月前我还在工厂里，守着机器的轰鸣，深夜把目光狠狠地从窗口抛出去，抛到漆黑却安静的角落，抛到楼顶，抛到月光煞白煞白的冰冷光影里寻求一丝安慰，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不知道熬过那样一个又一个昏昏噩噩的黑夜，明天的我会在哪里，但是现在，我终于自由了。自由驰骋在繁华的大上海，自由去拥抱每一个明媚的晴天，蔚蓝天空里不断划过的飞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并义无反顾不回头地飞过去。

2016中秋的上午，我百无聊赖躲在狭窄昏暗的出租屋里，看着窗外抹布一样肮脏的天空，任这场台风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视线里肆虐，我看到天空将雨滴狠狠摔向地面，粉碎的雨滴在地面呻吟着，就像当初我把自己毫不犹豫狠狠地抛进社会，抛进社会黑暗的汹涌漩涡里任自己挣扎、痛苦，当初说好了历练，而我，就这样真的快速成长起来，只不过，我是带着对自己的心疼而狠狠咬着牙。

中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我清楚听到一家人坐在一起夹杂着欢快的盘碟声，奶奶对我说：你在那边还好吧，中午吃点好的，过中秋就算一个人也得像个样……我听着这一句句打进心坎的话，眼里泛着泪迅猛点头，嘴里还一直：恩，恩！可是，转头走在大街上却不知道吃什么，于是数着一家家闭门回家过中秋的小饭馆，打量着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最后把自己送进了唯一一家开门的贵州饭馆，吃了一盘12块钱的鱼香肉丝盖浇饭，心满意足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开心的笑了。

2016年来上海，我认识了一位大哥，工作上给我一切帮助，生活上不尽关怀，今年我去大哥家吃中秋晚餐，大哥亲手做了许多菜，在厨房里忙做一团，额头爬着汗珠，系着围裙的样子就像我的亲人。这突然的亲切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让我在离开家之后第一次有了家的温暖。

我这个人总是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悦与感激，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可是，这一顿晚饭我抛开了所有的孤单，幸福地像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几年，我想告诉我的亲人：我虽然在外面过中秋，但我很快乐，并且在上海认识了我的大哥，还有许多朋友，我人生的齿轮已经开始咔嚓咔嚓运转起来了，请你们放心。

曾经那个听话的乖孩子，他长大了！

站在大哥家的窗前，看着外面瓢泼大雨，心里总是有很多触动，我喜欢这种站在高处的感觉，当楼下的一切全都沉寂像一场梦的时候，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漆黑大雨的夜，给了每一个想家人无尽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对今年的我而言却是甜美的。

以前读安妮宝贝，读郭敬明，他们笔下那些忧伤的生物像是活着的肆意横行的藤蔓，在黑夜里悄然征服整个世界，我会感到害怕，感到不安，但是如今我不会了，并且我看到他们的忧伤是清澈而透明的，而我，却是蓝色的，像天空一样更像大海一样，里面藏着我诺大的幸福。

我想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奇怪的是我从小一直都很听话。如今，我反对一切对我的指使和命令，因为感觉一个人连自己都做不成实在是太悲哀了，为此，我与现实里所有人反抗，他们告诉我你那样做才是正确的，可我偏偏要这样做。可是在上海，在现实面前我不得不选择屈服，但是有一天，我一定会自由自在生活在自己喜欢的城市里，住着自己喜欢的房子，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像安妮宝贝那样，像摆渡人那样，做一回真真正正的自己。

2016年中秋的夜里十点钟，我从大哥家走出来，在公交站的时候大雨突然再次爆发，将整个城市敲打地一片迷蒙，将我的视线分割地支离破碎，我突然就兴奋起来，然后撑起伞，在雨中畅快淋漓地走了一番，望着周围绵延不断的石头森林，一副副精美的画面便从眼前飞快闪过，最后我的鞋子和裤角全都湿了，心底却满满的兴奋。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我突然为自己感到高兴，又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高兴我终于把自己留在了上海，悲哀在这片繁华大都市留给我的灯光却只有那么小的一盏，这个城市总给人热情和冷漠，这个城市总给人自由和束缚，这个城市总给人期待与绝望，这个城市也总给人梦幻和悲哀，我在想自己的未来，那个说要给自己无尽自由的孩子啊，明天一定会更好吗？

2016年的中秋，我满脑子都是事，想的更多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改变，我给了自己一个十年的承诺，如今三年过去了，再过七年，会实现吗？我自己都开始犹豫了。

2016年的中秋，我在中国最大的城市里沉思，抬头与低眉之间，成长像是一记响雷，劈中了曾经心里梦幻的城堡，然后我站在大雨的中间，祈祷明天。

我想，今天一定会过去吧，而明天，也肯定不会太远了……

——2016.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