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想起了家里的那间老屋。
可现在,老屋只刻印在记忆里了,因为家里正在盖着新房。将那个生长了几十年的地方就这样匆匆地拆坍了。
老屋给我的印象在小时候的岁月里已经不复存在,或许那时候我只记住了它高大而伟岸的轮廓,至于长得什么样,直到现在我才认识了一些。
伴随着我的成长,老屋则像母亲一样在呵护我的过程中渐渐地灰白了双鬓,老屋的脸上也在风吹日晒里,勾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它仿佛是因一场事故而断残了一面,只有一根枯朽不堪的槐树在阴暗的东角支撑着。
爸爸和妈妈结婚时,新房的东墙头是与邻居共用的,当时为了方便,进而也能省下些钱。可事过境迁的事终究会到来,邻居因儿子要娶媳妇不得不将房子包括那堵两家共用的墙给夷为平地。
这样老屋本来就羸弱的身体到今天像零件一样被拆的支离破碎。随着这面墙的离去,我家不得不移到西间里。东间里除了几口废弃的酒缸和一张只剩下框的木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它就像一个本来还很硬朗的人一下子恹恹不振,过于沉重的心事填埋了这露野潲光的屋里。它仿佛一直在叹着气半睡半醒的气力支撑着它度过一分一秒。
院前的小草从嫩黄初叶到繁茂,再悄悄地枯黄,只到蒙上一层雪白的东西。老屋在我的眼里依然是那样健硕,即使现实中的残垣断壁,也无法让我如同一个路人一样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我做不到。
我喜欢老屋的气息,所以它与我作伴,不会存在悲伤而怯懦的样子。
墙角里布满了老屋的皱纹,在这皱纹上依稀写有虫子的足迹,它们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居所将要不复存在,将要变成一堆让人啜泣的废墟。
或许我说的并不雅观,也几乎没几个人会在乎废墟的价值以及它为何而存在。它就像一片叶子黄了,就应该落下来,归于泥土中,在湿润的土壤中休息。
老屋或许也依就着这样的命运,每一片瓦砾的残损,每一寸墙体的脱落,每一个墙洞里的物件(外婆的头发),每一次被几个淘气的孩子用石子扔它的时候,它都默然无声的承受着。
他有着和人一样的新陈代谢,瓦砾的不翼而飞,屋顶的泥土都在成年累月中散向空气中,逸成漂浮不定的尘埃。有些可恶至极的老鼠在屋顶的砖瓦之间凿洞勘穴,把屋顶整个挖成了地道战模形。
千疮百孔的老屋,渐渐的在某一天的早晨,射到屋里斑斑点点的光影。仿佛这些老鼠意在营造一种风餐露宿的日子,是为我以及我的家人,而它们则是津津乐道地在贫穷的条件下坐享其成的生活。
屋顶以前的面貌没有了,演绎上了坐井观天的寓言,只不过井口密密麻麻的太多,像繁星一样,而看星星的人却屈指可数。
仰着头,从桃源洞看穿外面,能够很清晰地望见婆娑的树叶,好像在频频招邀一个不知世事的婴儿。婴儿从来没有想到回敬树叶一个真诚的微笑,他只想到,屋露了几个洞,需要修葺。
老屋的头顶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银白色油毡,但是那透明的洞穴里星星依然在微笑。老屋年轻的时候是黑沉沉的,人住在里面,有些终年远离阳光的感觉,它现在老了,竟像弥补从前的过错一样,睁开了大大小小的天窗,让屋子里亮敞了许多。
北风肆虐的冬天,老屋里里外外都存在着风的影子。东墙缝罅足足二十厘米长,肚子扁一点的五六岁小孩可以径直走进走出。这样的话老屋就多了一道后门,而且失去了一种叫做屋的原则性,于是这个硕大的缝被堵得没有了一点光亮,黑天白天同属一个屋檐下。风声,雨声,鸟叫声在老屋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清晰的听到,它永远都是敞开胸怀,放远眼睛去接纳空气中每一种元素。
老屋走了,门前还是那片青青的小草,依然是茁壮成长的样子。几个月以后,它还会变黄,直到将身体深埋在泥土下,来年的这个时候,看到它还是那幅笑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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