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心居士
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这是苏东坡的《于潜僧绿筠轩》一诗。谈到竹子,这是一首绕不过去的诗。它把竹子的内在精神完全呈现出来了。
竹子自有一股清雅淡泊的天然气质。有时候揽镜自照,不免惊觉自己三毒炽然,面目猥琐。每当这时候,我只要默想一下竹子的形象,内心顿感湛然寂静。
就像吉祥草、水莲花所生之处,一定有吉祥与清净之功德。菩提树所生之处,必有大乘菩萨之法聚。竹子的加持力,定是非比寻常的。竹虽为常见树木,实不应以此小看它。
有法师说柳树是慈悲的树木,柳枝所垂之处,水族众生皆得清凉之智,究竟解脱。竹子必定也有其殊胜功德。它们不是存在于象征或概念上,而是确确实实有着可感知的功德力与加持力。
我最钟情的两种草木,一是竹子,二是吉祥草。居处隔一条街的邻居院子里种着吉祥草,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草。数度想请教一下这家主人,却因为陌生而羞于叨扰而作罢。
隔街的院子地势很低,每次沿街走过,打眼望过去就能看到一簇簇比兰花更好看的草,顿觉无上雅意。仿佛进入了一副古画之中,久久不愿出来。但有一天突然发现这家把草割掉了,我就像失去了一副名画一样惋惜不已。
现在我已知道这种草叫吉祥草,却并未打算自己栽种。这种草配大理石庭院最为相宜。我因为不喜欢用大理石铺设院子,只得割舍对吉祥草的喜爱,这或许也是审美上的一种洁癖。观赏别人的景致和自家用景致,毕竟是有所不同的。
世间的无情众生,一定是对应人的有情之心。凡物之所爱,皆有其宿缘。我对吉祥草的钟情,定也有莫大因缘吧。
至于竹的故事,是从幼年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开始。有一次看父亲洒扫庭除,我就问过父亲扫帚来历,所以由是知道竹子是生长于南方的。我依稀记得这样的旧光景。但近年建筑与园艺的发展,使北方翠竹也越来越多。
我不知道在古代北方有多少翠竹,郑板桥在潍县当县令,画过翠竹图,那大概古代北方也有一定数量的竹子。古时候的北方人,对翠竹大概也是很欣慕的。
现代的北方人是非常爱竹的。我居住的地方处处有竹。因为人们对竹子的钟爱,使它们生长得特别迅速,短短几年时间,居处的社区就大变样,成了一个竹化的园区。未见惯竹的我们看来,这些翠郁的竹丛煞是新奇好看。
竹的用途是很广泛的。现在的园林艺术流行于中式复古、新中式田园风,我认为无论哪一种中式,能体现其设计精髓的地方最好有竹。如果是田园风,那一定要有青竹篱笆。否则是称不上田园风的。青竹篱笆对于中式田园风,恰是最关键的一个点睛之笔。
北方的竹子,大概与南方竹子的成长周期有所不同。以我一个北方人对竹的观察来看,竹材以它的成长用途论,可分为帚苕之材,竿箫之材,舟梁之材。
在北方,竹子从小竹芽生起,成长为帚笤之材要历经五七年,这个阶段是最耗时光的。因为有了前面经年岁月的积淀,成长为竿箫之材仿佛只在一夕之间。
北方幼竹,多年只长为韧细而不甚美的帚苕之材。这常使没有种竹经验的北方人怀疑它们是永远长不大的帚苕辈。我们北方人也是爱吃嫩笋的,然而这时的竹芽却称不上是笋,是不能吃的。
而后春夏之际,这些隐忍了数年了帚苕辈,常因一场大雨的降临在一夕之间奇变,生出一些与原先截然不同的新笋,拔地而起迅速窜壮,其壮材气象,隐隐已成。
这个时候的竹,在北方人心里才真正算是竹。这个时候的新笋是可食而美味的。新笋长成之竹,是可作竿箫之材的。
而后又经数年,竹丛会进入它的第三个成长阶段。在一朝之间生出前所未有的粗壮笋芽,这些竹笋芽是最好吃的。如果不挖来吃,它就会在短短时间内冲天而起,其大材气象,威风凛凛。此时的北方翠竹,或与南方壮竹无甚分别了。
不知道南方的竹子生长过程是如何的。多年前我网购一些竹苗,种在老家的门口,一年年盼望着它们长大些,初时生长极慢,使人羞其竹名。栽至五六年后,所生新苗竟成实竹。蕤蕤其盛,堪作洞箫之材,实令人欣喜若狂。
而现在我离乡定居处的竹,同一园区里已经有舟梁壮竹了,相信再过两年,我老家的竹也会有大材长成。不常回老家的我,时常牵挂着家乡的竹。若我父亲还在世,我大概会对他说,我知道帚条是怎样长成的了,也知道大竹是怎样长成的了。
2019. 08. 28
于即墨观心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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