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观心居士
文化之本身是多维的,自由的,充满神采的。但在历史长河中,人本主义的陷落迫使人的知见停留在了一个狭隘刻板的、单维的层面。
当代启蒙与科普文化一贯式地“绝对正确”、“唯一答案”,使当代人在文化的领受上,已经变得毫无神采。
当代文化的越活跃,越使人们变得不自由。这或许已深度偏离了文化的真实面目。例如,我看到网络上有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位英国朋友到日本一家喫茶店喝茶,点了一杯绿茶,同时又问店员:“能不能给我一块糖?”店员听后,显得非常吃惊的样子,急忙说:“绿茶是不能放糖的呀!”
英国朋友纳闷儿了,他说:“我喝茶是我的事儿,加不加糖跟你有关系吗?” 店员不退让,继续说:“日本绿茶绝对不能放糖的,希望能理解。”
英国朋友停顿了片刻,然后十分绅士地说:“请给我加一杯热咖啡。” 于是,店员端上来了绿茶和热咖啡,热咖啡的漂亮杯子是用一个白色小盘子垫起来的,而小盘子上放了一小瓶牛奶和一块方糖。
这时,英国朋友当着店员的面,一边微笑,一边把方糖倒进了绿茶里。店员面无表情,转身走开了。
这个故事,如果从文化上去理解,显然是 : 一件极无趣之事,两个极无趣之人。二人显然都背离了文化的本义。
店员本意是想要维护饮食文化的“正宗”品位,但他的做法显然却产生了与他本意南辕北辙的效果。
人有文化上的自豪感是正常的,但文化的自豪感,即人活泼而有个性的“品味”,一旦蜕变成僵化又狭隘的“品位”,就势必沦为一种名存实亡的形式品位了。
文化上的狭隘观念只会顾及到一时一地的风物取向,而并不懂得广阔世界里人的品味是大有差别的。民族人种的不同、地域水土的不同,使人在某些饮食上的口味一定大不相同。
人固然在众多种类的饮食上有相似的口味,但显然没人敢保证所有品类的食物上都有这种共性。江南人不惯吃麦、中原人不惯吃米。川湘人尤惯食辣,闽粤人不惯食辣。这是显而易见的饮食习惯差异。
一个湖南人到了日本,如果恰巧想吃辣,却被强制认为吃辣无品位。一个中原人到了日本,如果恰巧特别想吃麦,却被强制吃米,这非但谈不上有品位,而且是一种不人道地折磨。
强制把自己的品位施加于不适当之人,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做法。文化或品位,只有基于使人获得享受的基础之上,才称得上是有文化、有品位。
有的人会认为 : 究竟是有品位还是无品位,为什么不先尝试一下再说呢?
道理如果可以这样来讲的话,那首先就陷入悖论了。这位英国顾客如此执着地想加一颗糖,至少说明他的味蕾已经起了强烈的条件反射作用了。他显然急需一颗糖来拯救他迫不及待的品味需求。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按照别人的品位去尝试呢?
我们如果想得周到一点,他又或许是一位低血糖者,饮茶时加一颗糖,才能缓解他身心的不适感。如果是这样,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绅士向来是有绅士之矜持的,他们宁可按照伦理去处事,也不愿轻易暴露自己的软弱。
但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假设。如果这位英国绅士既非低血糖者,对味蕾的拯救需求又不是太迫切,他为什么不愿意尊重一下喫茶店的饮食文化呢?
是他不够绅士?是一贯的善于钻空子投机者?又或者是没有来由的固执? 这样的推测显然难以成立。因为按照一般人性来看,这样的理由完全不足以盖过人对新鲜事物的尝试心。而且他肯要两杯茶来作为折中策略,显然并非不绅士。
如果日本绿茶对他并非稀罕物,他曾经有过日本绿茶的饮用体验,让他既觉得日本茶不如英式加糖茶好喝,又怕讲出原因来折了喫茶店的面子。那他这种不声张地固执无疑是一种宽厚的美德了。
如果是这样,这位仁兄倒算不上无趣之人了。而是这件事本身就够无聊。文化可以有,但应针对适当的对象。如果不分青红皂白,认为某种文化对一切人都适用,这种对文化的深深误会,实是文化的最大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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