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妈妈深夜潜逃
文/清荷沐阳
世上最不公平的事，一定有感情的一分子。痴情的人有他的一番说辞让人无法反驳，提出分手的人一副不忍却又不得不为之的模样——人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然而我们都知道，除了不够爱，其他的都是借口。
许久以后，再听表叔讲起他跟妈妈相处的那段时光，其实多情的是他，而妈妈只是把他当成了临时的挡箭牌。因为有表叔在，亲人们就会减少对她的说教和防范。而她支开表叔和奶奶时，看上去在情理之中，其实不过是妈妈用来潜逃的手段。
时间定格在1992年初冬的一个夜晚，妈妈跟平时一样早早便哄着我们入睡了。她依然在隔壁房里倒腾，只是那一天似乎倒腾的时间很短。她回卧室看我们时，姐姐还没睡着。
她莫名其妙地拉着姐姐的手哽咽着说:“大妮，如果有一天妈妈再也不回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妈妈的眼泪拼命地往下掉，好像有点说不下去了，然后便夺门而出。姐姐立即下床尾随而去，黑暗中有人听到她用尖锐的声音喊了几声“妈，你去那呀？”“妈妈，你到底在那儿呀？”
姐姐折返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慌张，眼里也好像含着泪。她推了推半睡半醒的我，轻声说:“妹妹，我去找奶奶了，你别乱跑，在家看着弟弟，我很快就回来。”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用稚嫩的小手摸了摸弟弟熟睡的脸，潜意识里觉得貌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但因为那时太小，有些想法也不过是脑海里一个模糊的印象罢了。
姐姐披了件小外套，拿着一个破旧的手电筒朝屋外走去了。风呼呼地吹着，隔壁屋里没来得修补的破油布被吹得沙沙作响。我很害怕，小手紧紧拽着被子，头被深深地埋在被窝里。
姐姐果然很快就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的有奶奶，还有五爷和五婶。据说五爷和五婶是奶奶喊来的，因为五爷家离我家最近，奶奶又要从他们家门口路过，所以就顺便把他们一起喊来了。
“妈妈去哪了，她怎么还不回来？”我哭着问姐姐。
“妹妹不哭，五爷会帮我们把妈妈找回来的。”姐姐安慰我说。
“我看未必，你们的妈妈八成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五婶阴阳怪气地说。
“你胡说什么呢？你亲眼见了？”五爷大声呵斥五婶。
五婶朝五爷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转身朝隔壁屋里走去了。
“哎呀，哎呀呀，我说得没错吧？你看这三门柜里还剩什么呀？就剩三个娃的几件破衣裳了，还有这粮食貌似也不见了许多呀！”
五婶的声音虽听上去有些尖酸，却也不像是在故弄玄虚。五爷和奶奶还有姐姐闻声而至，她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三门柜里原本塞满了东西，有妈妈出嫁过来时的几床被褥和我们一家人的衣物，以及一些感觉还算值钱的东西。如今除了我们三姐弟的衣物，其他的物品都不翼而飞了。那装粮食的柜子里，听说原本应该有一两千斤粮食的，如今好像也所剩无几了。
“她可真狠得下心啊！家里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竟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奶奶抹了抹眼角的泪，不无凄凉地哀嚎起来。
“娘，你先别急，不是还有我们吗？再怎么着也至于让孩子们挨饿受冻的呀！”五爷安抚奶奶道。
“那货就是看到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加上你们兄弟几个都还算孝顺，料定你们不会不管娃，才这样肆意妄为的啊！”奶奶说着哭得更凶了。
邻居婶婶估计是听到了奶奶的哭声，也探头探脑地过来了，五婶便借机跟她闲聊起来。
“你看，这屋里值钱的东西算是被那婆娘拿光了，这地儿这么偏，也不知道那小贱人是想的什么法儿偷偷运走的？”五婶说。
“这个我还真没太留意，只是这连续好几天，晚上总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我胆儿小，也没敢开门出来看，这不看你们都在，我才敢来的。”邻居婶婶附和着说。
……
五婶和邻居婶婶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欢，而且越扯越远，唯有奶奶和五爷眉头深锁，一愁莫展。那天他们还特意去了两里开外的公路边，听路边的居民说，晚上确实有三轮车开过的声音。
妈妈逃走了，在那个有些寒冷的初冬的夜晚。有人说是姨妈和姨父晚上过来帮妈妈一点点把东西拿走的，也有人说是外公。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是妈妈偷偷去相亲的镇上的那个男人。是他唆使妈妈要勇敢地逃出牢笼，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是他唆使妈妈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卖掉辛苦耕种的粮食做本钱，并承诺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恨妈妈一时脑热，醉倒在他的温柔乡里，回头竟无情地抛弃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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