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iss 包包
母校的银杏.png
01
“嘀嘀嘀，嘀嘀嘀”十点半的闹铃响起，晓婷随手关掉了。这个闹铃是几个月前设置了用来提醒自己该上床睡觉的，可真正发挥作用的次数少之又少，因为很多个十点半，晓婷还坐在办公桌前绞尽脑汁。
终于完成了方案，点击发送，已经连续伏案五个小时的晓婷长吁了一口气，走到窗边让大脑吸吸氧。
公司的坐标不在市中心，但风景不差，正对玄武湖，又因为毗邻火车站，有时听着隆隆的报站声，看着青翠的玄武湖，有种诡异的和谐。
可这样的风景，晓婷也看不了多久了，因为这个月底，她就要结束和这家公司的劳动合同，彻底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家乡。
想到这里，晓婷嘴角淡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在心里腹诽，总算，结束了。
算来，晓婷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十年了。十年间，她读完了研究生，工作了六年，谈了两场恋爱。
可她还是不喜欢这座城。多少次夜幕降临时，晓婷站在玄武湖畔，看着湖对岸的星星灯火，恨恨的咒骂，这座石头城，真是长了一颗石头心。
她不喜欢这座城市的天气，没有四季，只有两季，夏季和冬季。夏季，火炉的称号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路面腾起的热气让人有种自燃的错觉。冬季，空气中的湿冷像无数条吐着信子的黑蛇，紧紧缠绕，吸食着体内的热气。
她也不喜欢这座城市的生活。3万一平的房价 VS 五千一月的工资，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在南京土著的口音中耳濡目染了十年，她也学不会、听不惯，总觉得为什么说话总得夹点“脏字”呢。
02
主管的回复很快就来了：方案做的很好，辛苦你了，像你这样即将离职还能这么尽心尽力的员工不多了。末尾附赠了三个点赞大拇指。
刚想回过去“都是我应该做的”，屏幕上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一大段修改意见，“但是哦，有几个地方还需要修改。。。”
果然，哪能那么容易过关，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晓婷内心氤氲的一点情绪被这些个修改意见打的七零八落，认命的重新坐回电脑前。
说起来，晓婷的辞职也不是空穴来风。
大学毕业后，晓婷就来到了这家公司。刚工作那会儿，父母总是教育她，作为一个新人，早点到单位扫地打水，这都是必须要做的工作。
晓婷也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一根弦绷得紧紧的，恨不得每分钟都拿来工作。每次交“作业”时，都能得到主管赞许的笑，心里美滋滋的。
直到有一天，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就活生生的发生在了她身上。
她正在卫生间里解决“人生大事”，听到外面一位同事说，新来的那个晓婷，工作能力不怎么样，倒是挺会讨领导欢心的，这个项目明明不是他们组的，她还捧着个本子来学，什么意思么，没看到她师父脸都绿了。另一位同事语气更是不屑，都工作了，也不知道换换衣服，整天穿个卫衣球鞋，也不化妆，都不好意思带她出去见客户。
晓婷愣住了，原来大家是这么想她的。按照电视里的套路，她应该雄赳赳的走出去，说句“麻烦让一下”，再气昂昂的摔门而出。
可电视总归是电视，晓婷默默在卫生间里怂着，直到同事的声音渐渐远去。
后来，她开始学习察言观色，学习不该出手时绝不出手，该出手时看看没人出手再出手，也开始跟着办公室同事讨教哪家的衣服好看，相互试用口红，还会和同事们在背地里讨论今年新来的小女生，就像当年她们讨论她一样。
逐渐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份子，成为了这个城市的一员。
03
可扎根一座城并不是只有一份工作那么简单。
两年前，经人介绍，晓婷交了个知暖知热的男朋友，从第一次见面起，晓婷就认定这是她今后的另一半了。
二人世界很甜蜜，类似的学习、成长经历让两人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一天的工作后，能够牵着手压个马路就能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唯一美中不足的，男朋友也是外地人，对于两个外地人来说，如何在这南京城安一个家，成了头等大事。
南京这几年的房价，仿佛坐上了火箭，眼见着从一万多一平，一飞冲天到了三万，仍然丝毫没有止步的趋势。可即使这样，也仍然是供不应求，排队买房的人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大无畏盯着摇号板，恨不得能生出特异功能来，给自己博得一个日撒万金的机会。
于是，小情侣的周末活动多出来一项，看盘。从一手房看到二手房，从市区看到郊区，从90平看到60平，晓婷悲哀的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多么迁就，总也赶不上房价飙升的速度。
看着周围的朋友，土著们坐在父辈的功劳簿上夜夜笙歌，嫁了本地人的在安心享受着住房的同时还在对婆家的照料挑三拣四，有的朋友早已悬崖勒马，回乡二次就业，现在也是风生水起。
唯有晓婷，青春在一点一滴中流逝，房价在一分一秒中拔升，每每思及此，就焦虑的夜夜睡不着觉。
于是，晓婷抑郁了。
医生说，你这是长期压力过大导致，需要静养，否则会有自杀倾向。
男友一听，急了。爸妈得知，慌了。晓婷，彻底懵了。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妈妈说，女儿啊，回来吧，南京有什么好的，压力那么大，你万一有个什么好歹。。。男友深情的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跟你回家乡，一回去我们就结婚。晓婷妥协了。
04
“其实，是我自己怕了。”得知她要辞职，相好的同事来问，“在南京这些年，我这么努力，可是还是一个小职员，没有一点进步。我那天算了一下，如果我买房了，我每个月需要还六千，以后还有小孩子要养，我真的害怕。都说生活就是负重前行，可我扛不动了。”
“方案可以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可以晚点来上班，把自己的事情办一办吧。”QQ那头，主管发来了特赦令。
关机，下楼。
路过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拖着行李箱吃力的走着，一看就是刚从火车上下来，往大学城去。
看着这个姑娘，晓婷的思绪又飘回了2007年的9月15日。那天她也是这样，拖着行李，离开家乡，来到南京读大学。
恍惚间，十年过去了。
入秋了，玄武湖边的风有些凌冽，晓婷紧了紧风衣，抬头看看树上飘落的树叶，想着，母校的银杏该黄了吧，那漫天漫地的黄，是她对这个城市最初的爱恋。
曾经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离乡太久了，他乡是他乡，故乡变他乡。
这座曾经深爱又深恶的石头城，终是，成了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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