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立夏。

今立夏。

凌晨依然追剧经典《老友记》，发愁Ross与Rachel一再错身而过。不知道何时睡着，醒来手机依然孜孜不倦，完全没有彻夜未眠的疲态，而晨曦已浸染窗帘。

是烟雨朦胧的春末，也许是最后的一场春雨冷却不少温度，空气并不显得厚重或压抑，一切都刚好。刚好的寒冷意，令人清醒却并不失落；刚好的湿润感，平添脉脉温情。更何况还有香樟团密的花，橘子、香橼，各种橘科植物吐蕊笼罩全城的香氛，还有还有，处处蔷薇披挂的甘甜蜜意......最是五月，一季温柔。

今立夏。

而今日，立夏。在江南，今天要吃草头面衣，曰夏天就不会忌夏了。从记事起，就样的风俗，或者说给予生活的仪式感一桩一桩，予关四时，细想桩桩揉进多少情愫，是中国传统典型的爱式。那就是，我们不说爱，我们说怕，如此四时轮回。

夏日，是从小懂得出生在夏天就挂在嘴边的最爱，是将切好的西瓜片各咬一口肆无忌惮的逍遥岁月，除此当然是欢喜可以天天穿裙子。长大以后颇多改变，譬如不再嗜橘，不再遁芫荽，不再迷恋妆扮 ，倒乐得日日与花草耳鬓厮磨。妈妈和舅舅都种得一手好花，少时揣度约莫是无比高深的神秘功夫，如今明了不过是日日如初用心对待。在寂味的人生里，得所思所感所爱安慰，总比抱怨悲怆体面快乐，起码有得无一处不美的花儿来看。而得到爱着的、用心的对待，对于植物或者人类，大约都是一件艳羡。

今立夏。

夏日，是童年午睡醒时，不吵醒同伴，悄悄看着阳光在窗外的美人蕉上忽明忽灭，头一次体会到心空亦可如是，晴天欢乐，阴天忧郁。多年以后，依然记忆深刻，大约是头一次在矇昧或者说无忧无虑中触得欢喜忧愁的一缕衣带，就这样装着睡着，却眯缝着眼随着光影悲喜。蒲席，蚊帐，扇子，蚊香掺着花露水的气味儿，以及路过的夏天的风。

初夏姗姗而来。车程里说起脸上不知名的过敏的红点，说起空气中的柳絮，上海或者北京。这时仍有濛濛细雨撒下，几乎微不可见，已足够笼住异地相念的相望。南北两处，青春过境，不怪年少，不怪只缘身在，怪只怪拥有而不自知，岂料深情岁月，无可回首。

今立夏。

自从春起，桃杏梨樱之后，又是槐花、杜鹃、鸢尾，蔷薇之际，想把初夏的标志交由彤彤红的石榴花，由它点燃夏的灯笼。而后，便是栀子、莲荷，都是拥有少时回忆的花朵们。栀子香得迫而不袭，尚没有惜物之心的小时候，会摘硕大洁白的朵，放在水龙头下冲去小虫子再插瓶。童年的小公园是被栅栏圈禁的秘之境地，曾在树下埋藏友谊天长地久的誓言，虽然如今的我们已然星散。荷花池边，雨天打着伞脱了丝袜嚷着去摸螺蛳，顺便把红色的娃娃脸挂件弄丢。不识愁滋味的哪里是年少，而是回忆的当下罢了。一切都在不可触及的记忆滤镜之下鲜活生动，倒衬得现下愈发苍白。

今立夏。

写到这里，忽然发现，夏天，之于我是如此颇多回想。尽管心里别提多清楚，再多回忆的绸也无法织就现实的锦袍，可如此一人畅游一回乐园，也未尝不是一件赏心悦目。

所以要有岁月，有得不到的梦和已失去的怀念。在然与所以然相遇的路口，我的今夏初至。

今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