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六是我的高中同学。不错,你没听错,他的大名就叫袁老六。
新学期班主任第一次点名,喊到袁老六时,课堂上就有同学在下面哄笑。老师一连喊了两遍,好半天,从教室倒数第二排靠近墙角边的位置上,磨磨唧唧地站起一个人来:大高个,戴着副眼镜,皮肤有些黑。
我们当时有些奇怪,都什么年代了,国家不是早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了吗,不用问,袁老六在家一定排行老六,他们家怎么有这么多孩子呀?后来我们才知道,袁老六是家里的独苗,因为他父亲的兄弟多,在一群堂兄弟中他排名老六。
高中三年,袁老六在班上的成绩算不上突出,但绝对是那种刻苦用功的学生。他的数学、物理成绩较好,语文、英语要差一些。
那时候学校里上晚自习,九点半一到,教室里就熄灯了。一些住校的学生仍留下来,点着蜡烛继续学习,袁老六就是其中的一位。每天他总是学习到夜里十一二点,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在一些同学眼里,袁老六成了“书呆子”,但是班主任对袁老六的学习态度予以了肯定,同时委婉地告诫他要注意身体,注重学习的效率。
袁老六不为所动,每天照例学习得很晚。他表现出了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他深知,对于一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来说,读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唯有读书才有出路,才有“鲤鱼跃龙门”的那一天。
有一阵子,社会上“读书无用论”的论调甚嚣尘上,有同学便问袁老六:你这么用功,从书里能得到什么呢?
袁老六有些得意,像位老学究似的摇晃着脑袋说,这你就不懂了,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读书的好处多着呢!
然而,袁老六的眼睛本来就已近视,长期的挑灯夜战,视力越来越差了;不知是遗传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听力也不太好,耳朵有点背,这让他看上去有时显得迟钝。
高考袁老六并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但他仍考上了县里的电大。那时候国家已经取消了大学包分配的政策,上电大也意味着要自谋生路。袁老六原本有机会分到一所镇中学里当老师,可在面试的时候,终因他的视力和听力太差,他与机会失之交臂。最终,袁老六进了一家工厂,当了一名普工。
当工人的日子也不好混,袁老六生性耿直,加之有一点读书人的“迂”,认死理。他看不惯单位里的一些不正之风,与领导的关系弄得很僵。后来单位里搞优化组合,竞聘上岗。袁老六预感到形势不妙,他选择了主动离开。
在朋友的介绍下,袁老六买了一辆三轮车,干起了给居民代灌煤气的营生。那时候城里的煤气管道还没有敷设到地处城郊的单位上来,职工们用气都要自己跑到七八公里外的煤气站里去灌,很不方便。袁老六代灌煤气,送货上门,服务周到,每瓶煤气赚取5~10元钱的差价。这份收入虽然不高,一个月下来倒也可观,可以勉强贴补家用。
每天早晨七点钟一过,袁老六就骑着他那辆三轮车准时出现在职工宿舍大院里,扯开他那略显沙哑的嗓子喊开了:灌——煤气——哟!
袁老六办事认真,为人实诚,给人代灌煤气,从来没有缺斤短两的情况发生。他刻苦钻研技术,经常免费给职工修理煤气灶,大家都很喜欢他。
后来袁老六进了城,在城里继续干着代灌煤气的工作,尽管城里已有煤气管道,但仍不普及,所以袁老六的工作仍有市场。
这天,一个小区6楼的一个用户给袁老六打来电话,要求灌煤气。袁老六如约赶过去,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煤气味。屋里的主人是一位70岁左右的老太太。经袁老六提醒,老人赶紧走到厨房里查看。
袁老六抢步上前,迅速关掉了煤气罐的阀门,又打开厨房的窗户通风。老太太跟着打开油烟机的排气扇开关,这时候意外发生了,空气中嗡地一声点燃了一团火球,那团火球将老太太的衣服也给点燃了。
老太太惊叫起来,差点晕倒,一时有些手足失措。
袁老六赶紧找来一条湿毛巾,将老太太身上的火扑灭了。老人惊魂未定,连声称谢:好险,今天多亏了袁师傅啊,没有你,只怕我这条老命也要搭上了!
袁老六又仔细查看了老太太身上的伤势,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老太太找出两瓶烫伤药膏,袁老六将那药膏帮老人搽在患处。
老太太赶紧给家人打电话。没过多久,老人的局长儿子闻讯跟头流星地赶回来了。
在听完母亲讲述事情的经过后,局长紧紧握住了袁老六的手,激动地说,好人呐,兄弟,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袁老六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了,诚恳地说,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遇上了呢,不过说真的,以后你们家的煤气罐可要记得关严实喽,今天多险啊!
局长点头,连连称是。
局长是个孝子,他一定要感谢袁老六。后来袁老六就不再干代灌煤气的活儿了,他到局长的单位当了一名保安。
2019年4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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