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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把刚送进嘴巴里的饺子一口吐在了碗里,这时坐在一旁的小姨与我对视,我俩很有默契的什么都没说。这是大年初二的晚饭,大家围坐在大舅家这个二十年没换过的大圆桌上吃饭。我抬头看看其他人,他们正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饺子,“坏了啊,别吃了。”我心里默默地说着,好像希望与大家有心灵感应。最终我还是悄悄地把碗里的饺子倒入了厕所,我胃实在不好。
“妈,今天晚上的饺子坏了,你没吃出来吗?”回家的路上我问妈妈。“我知道,”妈妈平静地说,“可又不能让你大舅看出来啊,他那么要面子的人”。
大舅以前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两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脑溢血让他与死神擦肩而过,昂贵的医药费让原本生活艰难地一家人更是雪上加霜。现在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我还是心有余悸。
那天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会,突然电话响了,我一看是平常不怎么打电话给我的大舅,便赶忙出去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舅妈焦急的声音,“小霞,你大舅晕倒了,我没联系上你爸,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电话,你快给你爸爸打电话。”“好、好、好。”我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样,慌忙拨通了我爸的电话,所幸爸爸很快接了电话,我们立即往医院赶。当晚医生便下了病危通知书,原本是家庭妇女的舅妈一下子懵了,两个孩子还很小,家里的收入仅靠大舅一个人做点小生意过活。很快,家里的亲戚都赶到医院。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先尽自己所能拿钱给大舅治病,我们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救人”。经过一晚上的抢救,大舅被送进了ICU,每天下午只允许两位家属探视。所有的亲戚各自分工,有的负责送饭,有的负责去筹钱,有的负责看护。虽然医生说救过来的几率非常小,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放弃。从那天起,我每天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通过自己的付出能够多挣一分钱,为大舅的生命多争取一分。我妈妈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妇女,她很害怕弟弟就这样离去,每天也守在医院里,原本就体弱多病的她更加衰老了不少。每天进ICU看大舅的是姨夫,女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不忍心直接面对。周末的一天,姨夫说让我和他一起进病房看大舅,让我劝劝他千万别放弃,也别担心花多少钱。说实话,我平常就非常害怕看见伤口和血,为了让妈妈安心,我硬着头皮走进ICU。这里的场景比想像的还要可怕,每个病床上的人虚弱地好像被注射了镇定剂一样。在护士的引导下,我看到了大舅,他的头发全被剪掉了,一丝不挂地半盖着被子,身上被插满了各种管子。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姨夫走到床边跟大舅说话,我站在旁边愣住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见大舅在床上挣扎着,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清楚。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奔涌,我明白大舅的意思,“不要救我了,不要浪费钱了。”旁边的护土过来跟我们说,大舅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一直不太配合治疗,给他们的工作造成了麻烦。我赶忙忍住眼泪,跟护士说好话,请她们理解大舅的心情。从ICU出来,我觉得自己一下子看见了人生的悲惨和无奈,面对生死,其他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经历痛苦才能让人成长。幸运的是,在大家轮流照看和四处筹钱的支持下,大舅的命算是救回来了,但是生活还是不能自理,口齿不清、不能站立行走,这些后遗症让他倍受折磨。出院后的大舅由舅妈照顾,我们剩余的四家亲戚主动提出给大舅拿生活费。就这样,日子一晃过了两年。每逢佳节,我们都会主动与大舅团聚在一起,让爱热闹的他不觉得孤单。
我们这个大家庭是由妈妈的四个兄弟姐妹组成的,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爸爸,全靠外婆一个人把五个孩子拉扯大,我的妈妈是大姐,她很小的时候就辍学在家帮忙,大舅是妈妈的大弟弟,从小早熟的妈妈为她的四个弟弟妹妹操碎了心,担心弟弟年纪大了还因为话少而找不到对象,担心妹妹过度操劳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我们这个大家庭都主工薪阶层,但是在面临困难时总能毫不犹豫地帮助彼此。妈妈常说,当父母的不管自己多辛苦都要为自己的孩子多生一个,目的就是给彼此一个伴。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总有人一起抗,不至于一个人被生活压弯了脊梁。
亲戚亲戚,就是风光时有人亲密无间,落魄时有人休戚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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