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修仙当道，武侠已逝，星星之火，引火燎原，后武侠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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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乱世少年
风，狂风，狂风四起。
距黑峰堡三里处的黑峰山道上，狂风刮的树枝乱颤，似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杀，杀伐，杀伐声隐。
黑峰山道上的杀伐声已落去，留下的只有狂风撕扯山壁和树木的声音，尖锐，嘶哑，叫的令人心生烦躁。
头盔被哐嘡一脚踢开，斜斜的滚入山谷中。这是来自一个黑衣少年毫无章法的一脚，而且这一脚不难看出少年已有些烦躁。
这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剑眉柳眼，一头乱发系于脑后，黑色劲装外披了一条半透明的黑披肩，腰间别了两把短直刀，一灰一黑。灰刀略短，刀刃一尺，刀柄却有尺半，灰白色的刀柄上缠着深灰色的羊皮缠布，灰白刀鞘无任何光泽与装饰；黑刀稍长，刀刃二尺，通体墨黑色，刀柄为乌木所制，横七竖八的布满了划痕，划痕毫无规律可言，两把刀身都隐隐散发出淡淡的岁月沧桑。
又是一脚，这该死的地方怎么全是头盔。头盔飞出去老远，撞在一具铠甲上，铠甲和头盔一样，都是暗红色。铠甲俯卧在山道上，姿势扭曲，怒目圆睁，大片的血迹从胸口处蔓延，已然死去有段时间了。少年顺着尸身放眼望去，前面竟横七竖八的躺着上百具暗红色的盔甲尸体，将原本就很窄的黑峰山道堵得严严实实。
“老头，前面堵死了，我们要不要换条道？”眼见前方尸山拦路，少年懒洋洋的朝后方空荡荡的山路抛出一个提议。
“少主，这是去夙府楼唯一的路，改不了道啊。”只见一个体态佝偻的老翁从后面山道转弯处蹒跚的走出，老翁身披蓑衣，手拄一根歪歪斜斜的树根作为拐杖，后背一个巨大的长形包裹，包裹像是随时都要把老翁这嶙峋的身体压垮似的。
“这全是铁疙瘩，都没地方下脚。”少年嗔声道。
“看这铠甲应该是六亲王麾下的，估计是碰着季孙家了，季孙家有南乌宗和虎山派开道，六亲王必然讨不了什么好处。”此刻老翁已经来到少年身后，颤颤巍巍的支起身体朝前面望去，“这世道不太平啊，希望我们此次出阁能拿回城主的东西，以解漠城之危。”
“我不与你废话，漠城危不危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钟离家的东西，都该回到钟离家去！”也不见少年如何动作，黑色的身影忽的腾空而起，几个起落间已然踏着在风里乱颤的树枝越过了这片尸山。
风更大了，而且飘起了细雨。细雨还没等落地，又被呼啸的风赶着倒卷，迎头又遇上方才迟迟赶来的新雨，两头撞在一起，一阵乱窜。风夹着雨猎猎作响，周围全是呼啸声。没人知道的是，撕扯的风声中悄然隐着的细微破空声，声音很小，又夹在风里，根本没人会发觉。
黑衣少年此时正掠过最后一棵树，身形如纸般乘着风飘落。在脚尖即将接触泥地的瞬间，少年动了。黑色的身体顺着落势像落叶般转了半圈，不像刻意而为。左脚随着身体的转动自然后踢，正巧踢在黑色刀鞘底部。
寒光一闪，发出叮的一声。
藏在风雨里的利箭此刻刚好掠至少年背心处，又正巧撞在被少年看似无意踢起的黑刀刀身之上。
说是刀，刀身却是笔直的，像是把黑色的铁尺，分不清刀刃刀背。
刀还未出鞘，又落回鞘内。
“老头，你不来么？不是着急赶路啊。”黑衣少年轻巧落地，隔着尸山向后喊着，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似的。
又是嗖嗖数声，显然出手的已不想再作掩饰，破空声分外明显。更显然的是，这次出手的几位造诣不深，少年甚至没有出刀，只是手指在身前轻弹几下，那几发铁箭瞬间散落一地。
“少主，风紧，老奴歇歇再来。”慢悠悠的老者声音穿过尸体慵懒飘来。
“这老不要脸的。”嘟囔一句，少年已没了踪影。
风戛然而止，雨骤然停歇。
少年的身体再次轻飘飘的落在刚刚消失的地方，仿佛只是一个起落。
“诶呀，老了不中用啊！就这几步爬的老朽上气不接下气的。”老翁连滚带爬的出现在少年身后，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一边磕磕绊绊的走来，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老矣、老矣……”
不远处的峡壁上，十几个铁甲士兵和三个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每个人的脖颈处都有一条淡淡的血痕，弓弩刀剑散落一地。
“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前面的黑峰酒家歇息一晚吧。”老翁举起树根拐杖朝前面指了指。
黑风山道尽头，地势逐渐开阔，距山道不到半里的地方，一座两层的木楼外黄色的灯笼迎风飘扬，旁边的马厩内拴着四五匹颜色各异的骏马，体态肥硕。木楼内不时响起酒碗碰撞的声音和粗暴的言语。
吱呀一声打开门，一老一少缓步进入酒楼，顺手带上门，立刻隔绝了外面的湿气和妖风，干燥温暖的空气夹杂着菜肴和酒水的香气扑面而来，使人好不舒畅。眼见有客官上门，小二将抹布往肩头一甩，吆喝着小步上前：“两位客官里边请，公子爷，打尖还是住店？”
没有理会小二，少年环顾一周，径直向着靠里间的一张空桌子走去。屋内灯火通明，中间的两张桌子被拼在一起，坐着七八位大汉在拼酒，虽然身着便衣，但不难看出应该是哪个营帐内偷溜出来的沙场人士；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中年人，粗布外套，弯刀长剑搁在桌上，正不紧不慢的吃酒用菜；另外一角坐着五个白衣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妇坐在正北位置，旁边是两个姿态较好的女子，桌尾坐着两个少女，背对着看不清相貌；邻桌是一个中年男人在独自饮酒，四十岁上下，身穿粗布长衫，一把精美的西域弯刀别在腰间。
黑衣少年落座，小二用抹布在桌子上胡乱的擦了擦，又麻利的倒上茶水。
“随便来几个小菜。”少年吩咐道。
蓑衣老翁意外的没有选择和黑衣少年同坐，在最近的一个桌子前坐定：“给老头拿壶酒，再切盘卤肉。”
期间无话，少年独自用菜，老翁摇头晃脑的喝酒。
渐渐的，那几个便衣士兵显然酒已经多了，嗓门越来越大：“这什么六亲王也不过如此啊，在我们季孙大军的攻势下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啊！”
“那还不是王队长您带队有方，直捣帝星城指日可待啊！”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王队英武！”随着啪啪啪的酒碗相撞之声，阿谀奉承和牛逼之声不绝于耳。
“聒噪！”此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中年男子那里响起。
此语一出，一桌兵哥哥马上按耐不住了，腾的全部站起，纷纷拔出佩刀。“哪个不长眼的在那乱叫？”被称为队长的王姓士兵扯着嗓门喊道。
“我说，聒噪。”中年男子放下酒碗，将手搭在腰间弯刀上，并未回头，“素问季孙家为人刚直，军队一向纪律严谨，怎的养出这么几条聒噪的恶狗？”
这还了得？
一阵碗碰盆，桌碰地的杂声过后，一群兵哥哥俨然已经将这中年男子围了起来。
“哪家的狗如此放肆？可敢报上名来？”眼看这中年男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带头的队长倒也机灵，只将人围住，并未动手，试探性的问道。
“有戏看了。”角落的黑衣少年也顾不得吃菜，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来，两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俨然一副等待好戏开场的模样。
“要打便打，不打滚蛋！你爷爷的名号也是你能问的？”中年男子瞥了一眼邻桌的五个白衣人，故意扯开嗓门喊道。
听闻此言，白衣人中一位女子眉头不可察觉的一皱。老妇见此，立刻用筷子敲了敲桌板。
“呵~双边矛盾引发到三角关系了？戏份越来越足了啊！”黑衣少年兴趣盎然，脖子伸的更长了。
季孙士兵闻言男子这般嚣张，纷纷将长刀指向中年男子，就待队长一声令下即刻动手，势必要将眼前的男子大卸八块。中年男子这边，却不理会这一把把都快戳到后脑勺的利刃，贼眉鼠眼的朝邻桌的白衣人使眼色。
双方剑拔弩张，不，是单方剑拔弩张。
见邻桌女子不曾有任何动作，中年男子将腰间佩刀狠狠拍在桌子上怒吼道：“不长眼的东西，今天你穆爷爷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刀！”
铿锵一声拔出西域弯刀，自称穆姓的男子一个鲤鱼上撩，摆出个同手同脚的起势，动作滑稽可笑。
王姓队长一见这闻所未闻的招式，也顾不得其他，大叫一声长刀就砍了下去。正欲上前劝架的店小二眼见大战已然爆发，一溜烟的就撤回了后厨，不离手的破抹布也没顾得上拿。
只见男子也不和王队长硬拼，一个扭身避开了这一刀，反手一砸，刀柄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王队长身旁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已然开战的年轻士兵头上，士兵立刻瘫软在地。
倒下一个，剩下的士兵顿时酒醒了大半，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就往穆姓男子身上招呼。男子倒也滑溜，左闪右避间，这六七把长刀竟是连个衣角也没带到。只不过打着打着，战场却逐渐向那五位白衣女子那边转移。
正当众人惊叹于男子这闪避功夫了得的时候，一把长刀好巧不巧的结结实实打在穆姓男子屁股之上。只听男子“嗷”的一声怪叫，就向着一侧白衣女子倒去。嘴里还嘶吼着：“青儿，杀人了，快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这位男子口中的青儿还没动，老妇的筷子却已离手，电闪火石间嗖的一声飞出，目标正是屁股刚刚遭到重击的穆姓男子。
男子横刀挡下，铛的一声巨响，两只筷子应声断裂成数节。
也不理会再次砍来的长刀，男子一个转身，屁股已经贴在了白衣女子的长凳之上。老妇关节突出的手掌砰的一声拍在桌上，面前的碗碟应声弹起，步调一致，也不见有丝毫汤汁酒液洒出。老妇反手一撩，碗碟夹杂着菜汤酒水通通往男子面门招呼而去。
男子眼见碗碟飞来，心道：“老子可不干这洗碗刷碟之事。”左脚一点地，右脚在长凳上轻轻一踩，身子就避了开来。噼噼啪啪的，剩菜夹杂着酒水，碗碟夹杂着筷勺，全部砸在了王队长头上，好不狼狈。
王队长羞怒至极，怪叫一声，正欲展开一轮新的攻势，却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打断了动作。
只见两扇八尺多高的木门砰的一声碎成几块，怒气冲冲的走进一个彪形大汉。
“哪个挨千刀的兔崽子，把老子布在黑风山道的暗鸟巢连锅端了！”才刚刚踏进酒楼，如钟鸣般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好巧不巧，穆姓男子此刻弹起的身体正好冲着大门飞去，眼见屁股就要贴上大汉的面门。
怒气冲冲的大汉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细看屋内情景，就被这迎面而来的大屁股吓了一跳，一张蒲扇大小的手掌条件反射的就拍了上去。
穆姓男子见状，空中毫无借力的滴溜溜一个转身，滑向门口的长凳，不偏不倚的坐了下去。
大汉怒目圆瞪，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人。左侧是一对长相极其相似的老者，稀疏的白发，绿豆眼，鹰钩鼻，一对铁钩背在高高隆起的驼峰之上；右侧则是两个年轻壮汉，身材虽没有带头的大汉魁梧，却也精壮有力，身上未见佩戴兵器。再往后可以听见阵阵马蹄声和百余人的脚步声。
不用猜也知道，来人正是季孙军营内的某位领头。看这架势，是来算账来的。
彪形大汉扫了一眼屋内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到刚刚屁股招呼他的穆姓男子身上。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你这兔崽子端了我的暗鸟巢？好生大胆！”也不等男子回答，大汉碗大的拳头就招呼了过去。
穆姓男子一个闪身，身子才刚站稳，胯下的长凳就碎成了好几半。“我说熊哥哥，我可对你的小鸟没兴趣，你这咋咋呼呼的多吓人。”男子将刀送回刀鞘，一副客气模样的朝大汉说道。
这一声出口，屋内立刻传出几声嘻嘻的笑声。
“老大，就是他！他骂我们季孙家是狗！”被破门声镇住的王队长众人回过神来，一见来人，也顾不得满脸的菜渣酒汤，手指着穆姓男子连滚带爬的朝大汉滚去。
“滚！”大汉看也不看王队长众人，一脚踹在王队长屁股上，连人带刀一起踢出了酒楼。
“来人，把这楼围了，今天不交代清楚，谁也别想走！”大汉显然没什么耐心听穆姓男子解释，手一挥大喝道。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门口逐渐蔓延至四周。显然门外的百余人已经将这小小酒楼团团围住了。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究竟是谁捅上了季孙家的马蜂窝，看这架势估计有点麻烦了。
正当大家眉头紧锁的时候，角落里的黑衣少年站了出来。
“你这黑熊，打搅我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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