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的女人

明天外婆就要出殡了，所有亲人和客人都在今天早上赶回来送小草外婆最后一程。

招待客人的宴席摆在老房子里。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小草负责洗碗。老式暗红色的大水盆里，泡着几个浮着洗洁精泡沫的碗。边上还有一个方形的大水箱，里面装的是清水，用来漂洗第一个盆里的碗。

客人越来越多，盆边油腻的脏碗盘也越堆也高。小草转去客人吃席的地方，继续去收脏盘。等小草回来发现两大盆水不见了。小草正诧异，边上的厨师告诉小草，是门外的工程队把两大盆水给倒了。

小草急匆匆跑去一看，工程队还在，她找到他们带队的那个人说：“那两盆水我还有用的，你们怎么给倒了，现在我去哪里弄水啊？还等着用呢！” 工程队队长说：“别着急，水嘛，我们多的是。”然后他派一个手下的人去找装水的容器。小草听他答应地这么爽快，就和队长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那个人拖来一个像大垃圾桶一样的塑料桶，然后他们开始把水管放在桶里，开始往里装。小草提醒道：“要有两个桶哦，不然没地方漂洗了。”队长又挥手让其他人继续找去。

小草看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就往回走，准备继续洗碗。到了桶边一看，吓了一跳，桶里装的不是清水，而是像混凝土，又像带着水草的淤泥，用力一按，浮起一层脏水。

这样的泥水怎么用来洗碗？小草赶紧又去找工程队长，刚准备和队长说桶里全是泥的事情，转头看到队员们又找来了第二个桶，正在往里灌水。用来装水的是个四方形的塑料玩具盒，就像小朋友提着去沙滩玩的那种。水刚往里装，就已经汩汩地往外冒了，根本盛不住水。

小草的怒气一下上来了，大声质问：“你们怎么回事啊？第一个桶里全是泥，第二个桶这么小。你们拿我开玩笑，耍我玩是吧？我今天忙得很。本来好好两盆水，你们干嘛倒掉？你们自己做了错事，现在就这样补救的？”

队长换了另一副脸孔：“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你那个脏兮兮的水留着也没法洗碗，好心帮你把水都重新装满了，还要挑三拣四，鸡蛋里挑骨头。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小草看队长不但不承认，还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更生气了，高声喊道：“你们领导呢？我要投诉你们！”

队长用鼻音冷哼一声：“找我们领导啊，哼，那走吧，去我们单位说说清楚！”

小草不甘示弱，两个来帮忙的朋友陪她一起去。三个人匆匆到了那里，单位里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根本没人搭理她们。队长也接了另外的任务出去了。她们等啊等，一直到下午五点都没人来，催了几遍也没用。一位站在大门边的一名工作人员说，你放心，我等你的事情处理完才会下班。再过一小时，我们领导就从外地回来了，来和你处理这件事情。

小草劝朋友先回去，反正到时候也是等他们给一个结果，不用这么多人耗在这里。两个朋友走了。到了六点，依然没人过问。小草怒气冲冲地问：“你怎么回事啊，你的领导呢？故意忽悠我，欺负我一个女人是吧？从中午到现在，你们给我一个交代了吗？就想拖时间是吧？现在就两个处理方案，一个是赔偿，一个是复原。有这么难处理吗？到现在有人承认错误，对我说过一声对不起嘛？有人给赔偿方案吗？就这么拖了一下午，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那个小兵不再之前一副好声好气的样子，冷着脸说：“你这个女人，没完了是吧？告诉你，处理方案我们早就有了。不就是赔钱吗？来，你看一下单子。”小草走过一去，果然是一张票据清单，最底下那行写着总计3725元。小草说我要拍一下照片，作为证据。小兵立马就把那张纸抽走了，拍什么拍，看看就行了。

小草快要气炸了，你们也欺人太甚了！你们到底要怎样，要欺负我到什么地步？小草一边大骂，一边开始摔东西，拿到什么摔什么。玻璃水杯，玻璃花瓶，荣誉奖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原本空空的地方，突然从各房间里冒出许多人来，威胁小草说：“你要再这样发疯，我们要把你送去派出所啦！”

小草冷笑，手里拿着一个铁制的奖杯说：“”是啊，我怎么能不发疯？好啊，你们来啊！你们还有什不敢的？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你们是不是要我死在这里，这个事情才会处理？刚才半天没人问，现在看热闹的时候全来了？我外婆明天就要下葬，那么多客人要招待，你们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半天。半天不给解决方案，赔偿的单子看一眼就拿走，你们安的什么心?”

小草一副鱼死网破，要和他们拼了的架势。这时候走过来一个年长的女工作人员，走到小草身边，和小草站在一起，大声呵斥道：“你们是不是想怪她，怪她外婆为什么要在这几天去世？怪她为什么要在门口放大水盆？怪她为什么不忍气吞声？怪她干嘛死追着不放？怪她要死要活的在这里闹个没完？她一个弱女子，要不是被你们逼成这样，至于这样吗？”

听她说完，小草直滚滚的眼泪往下落，一阵钝痛，呜咽着哭出声来。哭声把小草自己从梦中惊醒了，心里压抑得喘不过气，眼睛一眨，眼泪瞬间从眼眶涌出，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濡湿一片。她想，如果事情坏到这种地步，我就会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