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罚

“哎~这帮熊孩子！”批改完作业，三年级二班的班主任亚洁，站在办公桌前，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

“今天怎么样呀？那几个讨厌鬼还兴风作浪了吗？”同办公室的数学老师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

“肯定！作乱了呀！要不然我的日子也太好过了吧。”亚洁快速收拾好东西，和数学老师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我觉得你的那个办法还有点儿用，多多少少会收敛了一点儿。但指得是那些个有点儿心眼儿的，没心没肺的几个神仙，别说罚他抄10遍课文，就是100遍，人家也不为所动。”亚洁抱着手肘，哀怨地说着。

“你要狠心一点儿！我先走了啊，一会儿要堵车了！byebye！”数学老师的车一溜烟儿跑远了。

亚洁边走边想，这几天，那几个臭小子，一上课就打瞌睡，我都罚他们抄那么多课文了，他们怎么就不在乎呢？这些个父母也真是的，太不负责任了！我一天要管这么多孩子，还要上课、改作业、写教案、教学计划这么多的事儿，家长也不知道怎么管孩子的，本身学得就不好，上课还打瞌睡！哼！明天再让我发现，一定罚到他哭！

回到家，洗洗涮涮完了，亚洁打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剧，窗外慢慢黑了下去，一阵困倦袭来，亚洁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啪哒，啪哒。冰冷的感觉，一滴水滴在亚洁的脸上，她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张纸，有绿色的格子，好像是作业本的格子，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亚洁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这不是前两天自己才教过的课文《桂林山水》么？纸上还有几个地方被水洇湿了，上面写得钢笔字都模糊了。

一支钢笔的笔尖仍然在纸上划着，亚洁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就是这支笔！？她震惊极了，努力抬起眼睛往上看。拿着笔正在抄写课文的人，正是自己的学生——那个调皮的王小闹！

王小闹一边写，一边掉眼泪，纸上的那几处模糊，正是他的眼泪洇湿的。

亚洁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劈头盖脸地正在骂王小闹：“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都那么争气！那么有出息！我家的孩子每天不是被老师罚抄课文，就是被老师罚写生字，再不然就是被老师请家长，上课天天打瞌睡！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呀你！”

“就拿今天你被罚写课后题说吧，一道题连题目是100个字，一共四道题400个字，罚写10遍就是4000个字！你一分钟能写8个字，一个小时写320个字，4000个字要写12.5个小时！这还是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写！你觉得你能写得完吗？”女人的声音怒气冲冲的。

“写到半夜三更的，明天去上课又困，接着再打瞌睡，然后又被你老师罚写，照这样子下去，别说上学，我看你得活活累死了......”说着说着，女人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到最后几乎说不下去了。

水滴大颗大颗地落在亚洁的头上、本子上。亚洁抬头一看，王小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越聚越多，最后眼皮终于承不住了，一行又一行泪痕从他抹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划下来，冲出一条条新鲜的小水痕。

王小闹紧紧攥着笔，拼命地在本子上划拉着。亚洁无奈地被这只“命运之手”摆布着，又累又恶心。桌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亚洁头晕目眩又疲惫不堪。

他的眼睛都快闭上了，手里的笔已经不受控制，但仍然顽强地在纸上划拉着。亚洁被攥在他的手里，东倒西歪地在纸上划着。

亚洁已经精疲力竭了，她拼命地挣扎却又无济于事。“怎么这么多？”“怎么还没有写完！”亚洁心里感到无比的绝望。“我为什么会落到他的手里？我今天罚他写10遍课后题，他要写到什么时候！？”

闹钟走了一圈又一圈，王小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变成钢笔的亚洁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学生，往事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还记得那时我很小，可能是小学吧，我也曾经被老师罚写过。

我又困又累，手已经酸得拿不动笔了，一边写一边哭。可是那课文总也抄不完，小小的我在裹在巨大的恐惧和悲伤中，拼命地写啊，写啊……从此后小小的我心里像结了一块疤。如果我犯了错，心里的疤就疼得要命，像会流出血一样。在学校里、在老师面前我自卑又胆怯，小心翼翼地，生怕那个噩梦再次出现。

记得我考上师范的那天，我在心暗暗对自己说，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学生罚写。我认为自己会是一个真正爱学生，理解学生的好老师。

后来，我上班了。我以为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讲课的时候学生们听不进去，很多人在说话或发呆，而六年级老师的公开课他们却都全神贯注。我们班期末成绩排名不好，害我拿不到绩效。这些孩子们一点都不可爱，简直就是一群小魔王！我向年长的老师们取经，他们给我的建议是：罚写。越皮的孩子越要罚，狠狠地罚、翻倍地罚，罚到他看到你就怕。即使家长知道了也不要紧，他们什么也不会说，因为孩子在学校，在我们手里。

特别是这个王小闹，我狠狠地罚他！3遍、5遍、10遍！他竟然越来越嚣张了！在我的课上都睡着了！我很生气！我加倍地罚他！是他不好好上课！是他不认真学习！我罚他可是为了他好！

可能是趴着的姿势不舒服，王小闹把压在身下的手臂伸了出来，身体挪动了一下，手松开了，亚洁“啪”地掉在了瓷砖地上，干脆地断成了两截，蓝色的墨水洒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是钢笔流血了。

第二天早晨，亚洁站在讲台上，两眼布满了血丝，她看着坐在下面昏昏欲睡、同样眼睛里布满血丝的王小闹，感觉腰上传来一阵锥心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