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

文｜枪枪

       离家三百米外有一间小酒馆，夜里八点之后，小舞台上都有戏剧表演，主要演希腊神话故事。 我习惯叫一杯甘草牛奶，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侧，所以台上的演员都认得我。从他们严肃又俊美的脸上，我能读出一些信息，“好好演，这个家伙对希腊神话很着迷，千万别丢脸。”

       今天晚上刮着台风，街道都被风雨占据了。这样的天气很少人会出门，我仗着离小酒馆不远，硬着头皮非去不可。当我浑身滴着水珠推开酒馆大门的时候，老板在吧台上吃了一惊。“这么大雨，我还以为没有人来了！”

       我刷去脸上的雨水，四周看了看。昏暗的灯光下，除了几个懒洋洋的侍者，一个客人都没有。

       “今天……有戏看吗？”

       老板的脸色似乎有点尴尬。

        “我……我是来看戏的，我每天都来。你知道，就坐在那个位置。”

       老板赶紧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那……你先等一等吧。”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摆弄了几下柜台上的物什，最后朝远处一名侍者喊道，“阿明！你去后台看看胡老师他们走了没有！” 待者答应着，钻进了后台。老板对我笑了笑，“刚才演员来了几个，一看没客人，就让回去了。这会儿不知道走了没有。您吃过晚饭没？”

       我看着舞台上无声旋转的灯光，有点晃神，“啊？”

       “我问您吃过晚饭没有？”老板重复道。

       “吃过了，早就吃过了。”

       “那你找个位置坐坐吧，随便坐哪儿都行。”

       我指着舞台边那个熟悉的角落，“我就坐那儿。”

       老板笑了笑，拿起煮奶锅，准备给我做牛奶。

       舞台后面一阵响动，幕布后面钻出一个男人。“谁啊？ 谁啊？”他问道。随后，侍者跟了出来，指了指我。“就是这位，老顾客了。”

       一看是我，这男人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很快舒缓了，“原来是你呀！下这么大雨也来看戏，太捧场了。”

      “今天演……演什么？” 我讨厌的结巴又发作了。

       男人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座位，又看了看我。轻轻叹了口气，“先生，今天后台只有两个人，别的演不了，只能给你来个伊卡洛斯父子逃离克里特岛的部份，怎么样？”

       “好……好！我喜欢这幕！”

       “那您等着，我下去准备一下。”

       不一会儿，热乎乎的牛奶送来了，“请慢用”老板说。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没有音乐，没有旁白。十五分钟过去了，舞台依旧空荡荡。

       牛奶喝完了，潮湿的衣服令我发抖。耳边只有侍者打扫地板，洗漱杯盘的叮当声。

       四十五分钟过去了，克里特岛上的剧情在我心里演了一遍又一遍，伊卡洛斯的翅膀断裂了，代达罗斯悲伤又疲惫地登上了西西里岛……哪里该有音乐，哪里该有鼓声，我都预设得很好。

       一个小时过去了，舞台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硬板凳子坐着很不舒服，平时看戏入了迷，竟然没有感觉到。我仍然握着我的雨伞，上面的水已经滴尽了。我就着灯光，刮了刮上面残留的污点，偷偷看了一眼侍者。他们已经完成了所有工作，正倚在桌边打哈欠。我又朝吧台看了看，老板早已经不在了。

       最后，我又看了看舞台，使劲地，往幕布的缝隙里瞧。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今天肯定不会有戏看了，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扯了扯衣服，把牛奶钱放在桌上，从侍者的表情里，我看到一股厌恶，我这蠢货，不知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

       推开酒馆的门，一股湿冷的风猛地撩过我的脖子，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