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母亲煮好早饭,见癞八儿还没起床。想必昨晚是睡得太迟了,多半是睡过头了,就去叫她。
哪知,房间里的衣物,还有奶奶走时留给癞子八儿的几样简单的珠宝首饰,甚至一床稍新的被子都不见了。看来,癞子八儿是等不及母亲的答复,半夜就跑了。
母亲慌了神,怕父亲会大发雷霆怪罪于己,连忙慌慌张张叫来了父亲,哪知父亲站在癞八儿房间门口看了看,不冷不热地说道:“走了就走了吧,走了的好呀!留下也是个麻烦,反正五儿也不在屋(家)头。”
多年后的正月初一(当地习俗大都是初一上坟)一大早,父亲带着全家去给太爷太婆,还有爷爷奶奶上坟,上到奶奶的坟时,远远看见坟前早已跪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父亲紧走几步,近前一看,是已离家多年的五爷!父亲激动得一把拉起五爷:“老五,这么多年你去哪儿啦?我们每年都在打听你的消息呀!你回来也不进家门,是还在恨哥吗?”
母亲欣喜地说:“过都过去了的事儿就别说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等上完坟,五爷还扭扭捏捏不愿跟父亲回家,硬是被父亲使劲儿拽进了家门。
原来,五爷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却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去投靠了小时候经常带着他玩儿的大舅公的儿子———奶奶的娘家大侄子,当时已是青帮在牛儿渡的一个舵主了。五爷哭诉父亲如何毒打他,说这辈子都不要回去了,并让他们千万不要把自己来这儿的事儿说出去。
由于五爷人机灵,又会来事儿,很快就在码头上立住了脚跟儿,当了个小头目。
听说怡红院有个窑姐大红,虽然姿色并不出众,但却唱得一嗓好川剧,尤其川剧“巾帼不让须眉”的《薛丁山与樊梨花》,苦守寒窑18年的王宝钏终得与夫团圆的《武家坡》,更是唱做念打无不精彩。
五爷想起小时逢年过节家里都要请川戏班子,后来,家里请不起之后,大哥也经常带他逃课去看川剧,不由得一时兴起,也去逛了怡红院。
哪知,一去便被大红那美妙动人的唱腔迷住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五爷竟然喜欢上了这个比他大十岁的一个窑姐,而大红对五爷也像亲弟弟一样,还经常让他白嫖。
不久,全国解放了。
人民政府要彻底消灭青帮,青帮又哪肯束手就擒。
一队解放军开进了牛儿渡。
一个冬日的晚上,五爷正与大红云雨缠绵之际,被早已埋伏在此的解放军抓了个正着。
“臭婊子,你竟然出卖老子?!”五爷猛力挣扎,面目狰狞可怕极了,恶狠狠地冲着大红破口大骂。
大红留着泪说:“五子,你就愿意一辈子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让我当一辈子窑姐儿吗?政府说了,只要你配合他们消灭了青帮,不但不追究你之前的罪过,还认你头功一件。你一分钱都不用花,我就是你的了。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呀!”说罢,一阵呜呜咽咽地抽泣,哭得个泪人儿一般。
五爷好歹也读了几年私塾,估摸着想起了爷爷以前给他讲过“君子要顺势而为”的道理;再一见心爱的大红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匪气早已自泄了七分。
“娘啊娘,你走得好早!你若不那么早撇下孩儿,孩儿也不致于走了这条道呀!” 说罢,双泪垂下:“罢罢罢,这天天脑袋别在裤腰带儿上的日子不好过啊!大老表,恕小表弟我要当一回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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