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是个妖怪。

一

我曾经是个妖怪。

我的名字叫端端。

几百年前的一天，我睁开眼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

那一天的第二天，我知道了我是谁，亦或是，什么？

我是一只猫。

那一天的第三天，我第一次看到人类和他们手上散发出的这样那样的奇异光芒，第一次挥动猫爪，将面前的水变成冰。

这是个充满魔法的世界。

我也有魔法。

我是一个妖怪。

猫有九条命，这个大家都清楚。

但是，猫怎么知道自己有九条命呢？

对，没错，那是在我死了八次之后才知道的。

虽然我是一只猫，但是作为一个妖精，我是有妖精的尊严的，那些人类热衷的撸猫、吸猫等等行为，我是嗤之以鼻的。

这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直到我遇见了她。

她的名字叫小晔。

BTW，我的名字也是她起的，因为她总觉得我很高冷，无时无刻都端着架子。

废话，我是妖精诶。

她把我带回家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她竟然只把我当做一只猫，蠢死了。

但是怎么办呢，她好香，我好喜欢闻。

哎，给她个机会伺候我吧。

二

我曾经是个妖精。

我的名字叫端端。

小晔已经伺候我三个月了。

对了，她和父母一起住，所以伺候我的有三个人，生活很滋润。

妈妈对我很好，天天给我好吃的，我感觉我保持几百年的健康身材就要超标了。

那个叫“爸爸”的大叔，在不远处的小镇上开了一个魔法用品商店，关门后爱和几个老友喝喝酒，好几次晚上回来就直接把自己扔在椅子里，差点要了我的第九条命。

不是很喜欢他。

但是两个在小晔面前永远保持端庄的大人，只有和我相处时才能露出，属于他们的可爱。

我是妖精，可能是因为我的魔力吧。

小晔每天早上去镇上的魔法学校上课，晚上才回来，有的时候我想她了，就跑到她的床上闻味道，一闻就是一整天。

妈妈每次都训我。

“赶紧下来，都把你小主人的床弄脏了！”

哼，人类就是傻，谁是主人都分不清楚。

而且还敢说我脏！哼，我是妖精，我有尊严！

恩。。是该舔舔了。

三

我曾经是个妖精。

我的名字叫端端。

小晔的家在北方平原，白雪皑皑，环境优美，远处群山环绕，近处松林繁密，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天堂。

作为一只尊贵的妖精，我有我自己的喜好，比如说。

在雪地上奔跑。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这个爱好变成了，小晔抱着我，在雪地上奔跑。

还记得那一天。

小晔在不远处追着我，开心地笑着。

我在雪地中，旋转，跳跃，闭着眼，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白雪的清新和那股我最爱的香味。

嗯？

我突然闻到一股不和谐的气味，就在脚底下，就在雪层之下。

我停下脚步，张嘴叫了几声，开始刨雪。

小晔跟了过来，看着我，一脸不解。

我朝她又“喵”了两声，她理解了我的举动，将我抱起，用手轻点地面，一个小型龙卷风渐渐旋飞积雪，露出一个漏斗形状的坑。

积雪飞出，不多时，风漩涡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赤色石头浮了上来。

小晔看到这块石头，很惊讶的叫出了声，随后左手抱着我，右手一把抓住石头，向家飞奔而去。

听爸爸说，这是一块很珍稀的炼金材料，值好多钱，卖出去可以供小晔出去读更好的魔法学校。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更不喜欢被人抛上抛下地玩弄，不过看着一家子欣喜若狂的样子，还有小晔在我脸上的那几个吻，我忍了。。。

只是，我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安。

四

我曾经是个妖精。

我的名字叫端端。

有的时候我真的不希望自己是只妖精，那样子就不会对一些危机产生预感。

因为之前的不安，很快便成为了现实。

爸爸酒后失言，将家里的这笔意外之财透露了出去。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天晚上，一伙人偷偷溜进了院门，我一声厉叫，惊醒了沉睡中的一家。

贼人数量不少，看来势在必行，爸爸打开后门，唤过妈妈和小晔，后者抱起我，跑向雪原。

我是很享受在雪地里奔跑，也喜欢和小晔一起玩耍，但是。。。

对于一家子在雪地里面狂奔，感受就并没有那么幸福了。

尤其是后面还有人追杀的时候。

我被小晔死死抱在怀中，只能感受到寒风夹杂着冰雪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身体。

我忍不住偷偷看向后面，七八个人正穷追不舍地紧随在后，光芒闪烁，朝我们的方向攻击。

爸爸殿后，仓皇躲避中找机会不停地回击着，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追上只是时间问题，当然，我这个妖精也是清楚得很。

不能这样！

我挣脱出小晔的怀抱，一个跳跃冲到前面，转头与小晔一个对视，随后猛朝一个方向跑去。

小晔一惊，下一秒便了解我的意图，招呼着父母追上我的脚步。

在我的带领下，三人一妖来到了一条常年不结冰的山涧前。

要通过山涧，只有一条栈道。

我率先跑上栈道，三人跟随我跑了过去，后面贼人一行眼看也来到了不远处。

我见小晔一家都来到了山涧的另一边，不着痕迹地轻拍了一下栈道，栈道“轰”的一声断裂开来。

小晔三人这个时候哪还能看不出我为何物，不过此时也顾不上多问，眼看已和贼人有一河之隔，便缓下速度，恢复体力。

什，什么！

在贼人一伙中，走出一人，大手一挥，山涧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冰化硬，几人竟直接径直走了过来！

而此时小晔和妈妈已经失去气力，无法长途奔涉。

爸爸心一横，暂缓了脚步，转身面向随后而来的那伙贼人。

“小晔，孩妈你们快走！”

“爸爸，你要干什么！咱们一起走！”

“别犯傻！咱们一起走谁也跑不了！听话！孩妈，拿好那个东西，前面应该就是城镇了，记住，照顾好小晔！”

“爸爸！”“孩爸！”

爸爸背对着小晔妈妈二人，眼神冷峻，赴死地对着后面一行人。

小晔满脸泪水，哭喊着说着不要，不过被妈妈一把拉住，向远方跑去，随风只留下凄惨地喊叫和一串串冰晶一般的泪水。

五

我曾经是个妖精。

我的名字叫端端。

望着三人诀别一幕，我平静了几百年的心竟有了一丝波动。

看在你们伺候我这么长时间，我再帮你们一把！

我跳跃到爸爸的身前，两只前爪拍在地上，瞬时间一座冰墙从地面喷出，隔开了贼人。

我对着爸爸大声叫了一声，随后顶了顶他的脚。

傻子，还不跑！

父亲愣了愣神，二话不说的转身朝母女二人跑去。

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终于算是危难解除。。。。。。

“轰隆！”

我正要向小晔三人跑去，只听得一声炸响，冰墙随声碎裂。

是那个人！那个化水为冰的魔法师。

我正要再起冰墙，却见那人向空中连点三下，三团光芒呼啸着，直冲小晔一家而去。

瞧这方向，竟然。

竟然是小晔！

六

我曾经是个妖精。

我的名字叫端端。

从我有意识起，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气愤与急迫，甚至于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因为几个人类的安全会变得如此怒不可遏。

难道是因为这几个月他们对我的照顾？

还是每天小晔带我出去玩？

亦或是，小晔身上那股吸引我的香气？

我不知道，此时也没有机会让我想明白。

眼见三团光芒已肉眼难寻的速度追上了小晔，我来不及多想，随着身子重心后移，两条后腿蜷缩起来，随后猛然窜起，只见一道闪电冲着光芒而去！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小晔！

“咚！”“咚！”“咚！”

三声闷响，光芒在接触到小晔背后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而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端端！！”

一切如电光火石一般，小晔刚刚听到后面的声响，回身便看到我摔到地上的惨状。

我是妖精啊，真是丢脸。

小晔一把将我抱起，颤抖着说不出话，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皮毛上，混着我的鲜血，滴落在地。

“看你们往哪跑！”

六七个贼人此时已经赶了过来，距离也就差不多10米左右。

爸爸向前迈了一步，两手闪出光芒，想要拼死为母女二人争出生机。

“小晔。。。。。。”

一声低吟，从小晔的怀里发出。

那是我，此生第一次呼出人语，叫的是此生第一个心怀之人。

随后，我唤出身体里的最后一股魔法，从嘴中吐出一团精光。

这是我作为妖精，几百年的修行。

你们这帮人渣，来，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猫拿耗子！

七

我曾经是个妖精。

我的名字叫端端。

寒地的清晨，亮得格外晚。

远方的山脉背后，藏着几缕金丝，穿于夜空，若隐若现。

不过此时，再亮的光，也盖不住平原中这团烈日般疯狂的光芒。

这团光，驱散了阴暗，融化了积雪，殒灭了。。。

那几只烦人的耗子。

我躺在小晔的怀里，眼睛已经失去了色彩，嘴巴一张一闭，有出气没进气。

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已失命了。

小晔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泪水划过她粉红的小脸蛋，滴落在我充满血污的身上。

不要再流泪了，我身上有血，把你的泪水都弄脏了。

爸爸蹲下来，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光芒，再次闪现。

八

我曾经是个妖精。

我的名字叫端端。

我飘在空中，身下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只小猫，哭喊着什么，不过我什么也听不见。

远处过来了一群人，点着火把，看穿着是守卫模样。

我看着那个小姑娘，看着她放声痛哭的样子，我好怀念，怀念还能在她怀里，怀念还能蹭她的小脸，怀念，跟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我曾经是一只妖精，我的名字叫端端。

别喊啦。。。再喊。。。

我也回不来了。

远方的金线化为茵茵的光，照在地上小姑娘父母的身上，照在小姑娘的身上，照在我的身上。

渐渐的，我越飘越高，眼里的世界越来越远，小姑娘，也越来越小了。

幸好啊，幸好。

此生第一次呼出人语，叫的是此生第一个心怀之人。

此生最后一次唤出人语，叫的是此生唯一心怀之人。

九

此时，此地。

“小狗，你要跟我走么？”

“这么听话啊，那你要跟我回家么？”

“来来来，过来，给你点吃的吧”

“真乖，你有名字么？”

“嗯。。。今天是端午节，那。。。就叫你端端吧！”

“汪！”

眼前这个小姑娘，真好闻。

我不知道我曾经是不是个妖精。

但是我现在的名字，叫端端。

还有，猫，真的，只有九条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