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是我的班长，学习委员。印象中是那个白衣蓝裙红领巾，圆圆脸，甜甜笑脸的清爽小姑娘。课间总有一些调皮的男孩子有意无意去招惹一下，拽拽辫子啊！借个橡皮啊！小崔从不生气，总是笑眯眯地说：给你用或者别这样。当然她也是董老师的骄傲，属于每次考试卷当样卷改的那一批优等生。
小学毕业后，渐渐和老师失去了联系。每次孩子们回来看我，董老师总要问：还和小崔联系吗？小崔现在好吗？一问就是头十年，小崔始终没有来看望最喜欢她的董老师，但小崔的传闻还是一件一件传到董老师的耳朵里。刚进中学的时候依然是名列前茅，还是大家喜欢的那个学霸。直到有一天，有个男孩子主动提起她，“董老师，还记得小崔吗？她出事了！”董老师笑笑，这孩子还能出什么事？“老师，你不知道吗？小崔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慢慢的，小崔的故事越来越多地传来，越来越不堪，但董老师心里总有一点不相信，你们说的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小崔吗？初中就逃学、依附于社会人、怀孕、被开除，你们说的是我的那个小崔吗？
再后来，没有人知道小崔去了哪里，董老师再也听不到小崔的消息了，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白衣蓝裙，带着鲜艳红领巾做国旗下讲话的优秀学生干部 ，消失在同学、老师的视线中。
日子过得很快，又一年春天，四月间天气乍暖还寒，飘着小雨。已经十二点了，董老师兴冲冲地要回家去招待多年没见的好朋友，打着伞半路拐到一个破旧工厂区居民楼下小菜市，买点菜吧！骑街的这家小菜市基本是城市边缘的菜农自发形成，没有菜架、没有柜台，菜农们用防雨布铺在水泥地上，摆着为数不多的几样。时间不早了，赶早市的菜农早早撤了，这条宽不过五六米的小街市显得空荡荡的，到处是菜叶和垃圾，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贩还在坚守，一双眼睛不停寻摸过往的路人，希望还能找到误了买菜点，却又赶着做午饭的顾客，不停地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大声说：就这点了，你全买了吧！算你便宜，早上卖的可贵了呢！一路走来唯有一家，一把露着伞骨破伞压得低低的，整个人蜷缩在伞下，露出脏兮兮的一双棉布拖鞋，一声不吭，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站在伞后，好奇地看着我，还穿着过冬的小棉袄，头发湿漉漉的，小脸脏脏的却很可爱地对我笑，小黑手里攥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糖果，不时舔一下。这小孩真好看，这父母也不给孩子收拾一下。董老师笑笑继续往前走。
“妈妈，我肚子饿”，“宝宝乖，妈妈把这菜卖掉给你买包子吃！再忍忍。”“好吧！”
董老师听到了母子的对话，走回去，对着伞说：今天买菜迟了，家里等菜下锅呢！你这菜我全买了，多少钱？伞慢慢抬了起来，一张苍白而年轻的女孩子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头发蓬乱，穿着睡衣，领口却敞着，缩着脖子，因为冷。年轻的妈妈两眼通红，嘴唇颤抖，欲言又止。董老师心里一沉，讨好地笑着说：老板，全买了你可要算便宜点啊！董老师拎起防水布，打成了一个包袱：今天没带袋子，你这布也卖给我吧！蹲下身子，握了握小姑娘冰冷的小手，黏黏的，有糖渍，擦了擦小姑娘满是灰的小脸：肚子饿了吗？跟妈妈买包子去吧！董老师没有带多少钱，只能把所有的钱塞进了小姑娘的小口袋里，再拉了拉看不出颜色的小棉袄，正正衣冠，一如当年的小崔。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小姑娘稚嫩的童音：谢谢爷爷！
中午董老师喝多了，他们说：董老师喝醉了，老是在说：孩子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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