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什么,成长可能就是再也没有印象深刻的树,那衰老又是什么,衰老可能就是把那些即将从生命中逝去的树一棵棵种回来吧
小时候,我家的大门口旁边有个狗窝,在我对于“小院”的定格里,门口有只大黄狗在摇着尾巴,夕阳西下,那才像家!狗窝旁边中着一棵樱桃树,我甚至想不起来叶子是什么形状的,树干有没有旁出枝丫,总之树顶挂着三四颗羞答答的泛着红黄的袖珍小樱桃,父亲坐在院子中央,摇着他那把蹭的油光发亮的老藤椅,,吱呦吱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樱桃,他知道,他的小女儿再有一天就从学校回来了,他得从树上给她摘下樱桃,亲眼让她看到这毫不起眼的小树是真会结果子的!
然后,我终于回来了,母亲说:“原本树顶结出了好几大串子,你爸为了你让你看个樱桃,宁愿都让黑老娲(乌鸦)叼走了也不让人摘”
……
30岁的我要问起自己宠爱是什么,我就觉着正是那挂在多年以前树顶的几颗发黑的红樱桃,后来在无数个梦里,它们挂在树顶上,挂在夕阳西下的云彩里,挂在我的心尖儿上,然后闪亮成最耀眼的星,儿时父亲对我的爱,那是这辈子最纯粹的宠爱,正是那份宠爱让我独立,让我坚强,让我无所畏惧的活着、忙着,忙着活着。
我家院子的菜地一分为二,西边是母亲种菜的,名副其实的菜地,她时常种些韭菜、青椒、西红柿,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油菜花,好看又能吃,最厌恶的是那青椒,长相不好的像只大青虫似的,让人心里膈应。东边儿是父亲种稀奇古怪的,我和他从河滩上挑拣了大块儿的鹅卵石,围着东边的院子,他在中间种了一棵石榴树,春天来临时,开满了一朵朵红裙子,我和他打赌:这个树上能结出的石榴不下20个,而父亲却说不结一个!我们各压了一百块放在母亲手里,接下来就是父亲的圈套,原来他说的不结一个石榴就是不结出一个,但可以结出很多个,最后我又输给这老狐狸了,父亲在树下种了草莓,草莓结结果子的时候,太阳晒的那边是红色的,挨着土地那边是白色的,然后我就和父亲一颗颗的翻过来,还不能扭吊藤茎,到了两面都晒红的时候,我们就拿着盆开始了,种草莓的日子是甜蜜的,因为草莓不在树上,就在地上,一弯腰就摘下来了,而且不一起成熟,不一起晒太阳,今天晒红的一面,忍不到明天顾不得另一面的白色也吃了!味道一样的酸甜美好!
父亲这个人,一辈子闲云野鹤,14没了爹,自己捧着一本小地图走南闯北,成了我们村首富,还记得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房顶,拿着弹弓,一射就是半天,射下麻雀的时候,他得宝贝藏獒就翻院子穿墙的跑别人家里撸获战利品,父亲的猎奇爱好不仅是在家里的房顶上,他在我们村的荒山野岭处处拉扯着网,隔三差五的就去查网,有一次还捕获过野猪,当我和父亲发现时,网破了野猪都快逃走了,然后父亲一个镢头砸了下去……我吃到了人生第一口野味,太腥了,至今想起来还心中作呕!听母亲说,怀上我的时候,父亲憋了好一阵子不打猎,因为村里老人说的,打兔子,孩子生出来是兔唇,父亲对此深信不疑,父亲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她想要女儿,然后就种了满院子的花,我想象不出来,那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大男人是怎么用照顾花来向上天祈求女儿的,如他所愿,我出生了,上天给了他一个健康的漂亮的我。
父亲的事情后面再写吧,貌似跑题了!
我家的后院子里还有一棵洋槐树,树的直径有人的手臂那么粗壮炒着,每到春天的时候,树的周围隔三差五的来几个人,他们要偷洋槐花,回去裹上面粉,炒着蒸着都特别的美味,反正我家吃不完,父亲母亲也就任由村民的“拿”去行为,除了有时候哪个张三李四不小心把树枝都拽断了,父亲才会说上两句,那偌大的洋槐树啊,站在树下仰望它的时候,它能包裹着你的整个眼帘,星星点点的白绿间的美丽啊,是我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无数次我的手就要触碰到它粗糙肥硕的树皮了,睁开双眼,不是它,也没有父亲。记得有一次,槐树由于长得太过高大,顶住了高压线,父亲怕伤着人,就把它砍了,那是多么不舍得啊,正如一个大义凛然的女子狠心剪下留了二十载的长发一样,父亲留了主干,后院再也没有什么荫凉给我们这些孩子享用,树根见到了光明,小昆虫缺全都跑掉了,泥土也干了,我们也不再去了,它犹如一个剃光了头发的尼姑,在荒凉的后院苦行修炼,再也没有外人的围观和撷取,再也没有不见天日的星星点点,就这样,经过了死亡之秋,毁灭之冬,它活了,拱出稀稀疏疏的一堆小绿条,笨拙可爱,我们家的生意遭到了滑铁卢,此时也有所回暖,有时候在想,那棵树是不是就是我们家的守护神,会想起家里的起起落落,貌似都会和它缠上莫名其妙的联系,后来父亲不在了,我们举家搬迁,逃离了我们的根的土地,来到城里,分了家,再后来,老家搬迁了,赔了一大笔钱,树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的心开始飘荡,心里的湖水开始浑浊,正是从它开始的吧
老家后院的厕所旁,有一棵笔直的香椿树,母亲貌似说过它是一棵臭椿树,但父亲反复强调是香椿,最后到底是香椿还是臭椿,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儿,母亲说你明天不要张口说话,就跑到那个香椿树跟前儿,搂着它,说:“香椿香椿,你长胖来我长高,香椿香椿,你长胖来我长高”然后我坚信不疑的照做了,但不幸的是我把咒语说反了,说成了“你长高来我长胖”后果不仅是我为大家带来了新年最快乐的谈资,而且我在长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树在我心中是有灵性的,它们藏着自己一圈圈的年轮,裹着人类的每个秘密,在每一个熟睡的夜里悄然绽放,每棵树都是一位精灵,他们会低沉细语,他们在高处俯瞰着自以为是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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