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玉从良

1

二爷从踏入红楼见到湘玉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他努力搜寻回忆，湘玉也认出了对方。

那年西城关老爷做五十大寿，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西厢记》里湘玉演的红娘，婀娜的身姿、俊俏的五官、清脆的唱腔，引来无数的掌声。

二爷家与关老爷家是世交，二爷陪父亲一起来贺寿。

他从台上追到台后，戏演完，湘玉正在换装。他不顾班主阻拦，直接冲到更衣室，把湘玉吓得一哆嗦：“你？你是谁呀？”

“恕我冒昧，望姑娘见谅，台上一见，念念不忘，在下关青。"正说着，有人在外叫“二爷、二爷、老爷叫回去了。”

关青万分无奈的朝门口走去，还不时回过头头看。碧玉年华的湘玉被眼前的富贵的男子看得脸红，扯着衣服羞红了脸。

她本是班主在庙门捡到的一个弃婴，身上有块玉坠。班主来自湘江之滨，便把婴儿取名湘玉。

世事弄人，当初的女孩现在已变成了青楼的姑娘，有些事无人言，不能言。没想到再见已是这种场景，她是妓女，而他是嫖客。

只要顾客出钱，没有不接的道理。二爷与湘玉缱绻缠绵了一宿，郎情妾意好不快活。二爷许诺要把湘玉赎出去，湘玉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极尽温柔体贴。

晨曦微露，关青在她耳边悄悄说：“娘子，你等我半月，等我凑够银子就来赎你。”湘玉感动的热泪盈眶。

果然在半月的黄昏，湘玉终于迎来左等右盼的二爷。他成了她的天，她的良人她的夫君。当初戏班遭人污蔑陷害，被人卖到青楼。现在终可以跳出火坑，湘玉感恩戴德。

2

关青出身大户人家，位居老二，下人都称他二爷，家里丝绸店，米粮店遍布京杭。只是他一向不喜做生意，倒是吃喝玩乐一学就会。

关老爷给他娶了门当户对的张家小姐，张氏虽相貌平平但出嫁陪了丰厚的嫁妆，吃穿用度，应有尽有，送嫁的担子从街东连到街西一眼看不到尾。

张氏从小娇生惯养，飞扬跋扈，二爷真没把她放心里。结婚一晃五年，肚子仍不见动静，张氏心中有愧，见丈夫在外鬼混也只挣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二爷美女在怀，喜不自胜，可烦恼又随之而来，家里的母老虎是绝对不同意他带女人回去的。于是托人在市郊租了一套房子，金屋藏娇。

二爷隔三岔五的往外跑，凭女人的直觉，这次相公不像是逢场作戏。她暗地里打探到金屋藏娇的房子，带了丫环直奔宅子。

她踢开了门，“你个不知廉耻的骚狐狸精。”对着湘玉就是两耳光，把家里的东西摔了一地，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才住了手。

湘玉摸着红肿的脸庞，看着摔碎一地的物品欲哭无泪。

张氏回去叫来父母作主，并一哭二闹三上吊。扬言二爷要娶妾可以，必是自己的丫环。父亲与张家要女媳马上打发来历不明的女人，迫于压力，关青暗地里派送了一笔银子给湘玉叫她另寻出路。

来时正是花红柳绿，春光明媚，走时那天天昏地暗，凄风冷雨。她再一次被人抛弃，咬了咬牙她一口气跑到河边。

一条小船正行驶，湘玉丢下伞，双手招手，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姑娘，你要去哪？”船上的艄公大声的喊。

“下游。”她回到。

船靠了岸，湘玉跌跌撞撞的上了船。“阿公，载我去下游吧，越远越好，我付双倍的钱给你。”便从内衣里掏了一枚银子，蜷缩着身子，便不再说话。

不知船行驶了多久，阳光透过云层撒下万道霞光。湘玉走出船仓，岸边的稻田一片金黄，心情为之一振，身上也暖和起来。

傍晚时分，船停到姑苏，湘玉告谢了船家。沿着石板走到城里。她无心闲逛，只想好好睡一觉，找了家客栈，中年老板娘热情的把她带进房间，关切的问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她终于躺在床上，想着之前的种种在脑中流过，如梦似幻。

3

醒来已是晌午，肚子饿的呱呱直叫。老板娘道：“姑娘看你来时疲惫不堪，想必累了，早上不敢叫你。我刚备好了午饭，如若不嫌弃可一起随便吃点。”湘玉点头，并连连称谢。

一碗豆腐白菜汤，一碗竹笋烧肉，一碟腌菜。就这几个貌似平淡无奇的菜，她却吃出了世间最好的美味。

饭毕，老板娘问她来自哪里，去往何处？湘玉自道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并对未来陷入深深的迷茫。

“看姑娘桃李年华，容貌娇好，可暂小住，从长计议。”老板娘已猜出一二。

湘玉自此住在了客栈，客栈就五间屋子，老板娘姓王，夫君长期在外做石匠，女儿已早嫁人户，自家房子有客便接。

湘玉便称她王大娘，有空便帮她做做事，俩人没事便说说话，一来二去感情也热络起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一晃从月中住到月尾，早上王大娘笑眯眯的说：“好孩子，你也无牵无挂，我给你物色了个良人，今天刚好与当家的一起回来。人是知根知底的，老实厚到过日子的，你呢也可以考虑考虑。”

下午正在房间里休息的湘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热闹的谈话声，想必王大娘夫君回来了。

有人拍了拍门，“姑娘，睡着了吗？”王大娘急促的声音传来。

“我一会儿出来。”一边答到，一边整理衣服。头发随意拢了一下，从包里挑了件藕色荷叶小裙，绣花的布鞋，对着铜镜在嘴上抿了下胭脂，整个人明鲜动人起来。

大厅里坐着个老伯，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男子，俩人皮肤都很黝黑。王大娘介绍：“这个是我当家的，这个是刘良，我给你说的那位。”她用手示意着。

刘良看着这么俊俏的娘子，喜笑颜开，湘玉则羞涩的走开。王大娘跟湘玉说，小伙子很满意，并把这么多年全数家当放包里，你若不满意呢就接住。

湘玉虽阅人无数，还第一次见这么实诚的男人，她也想就此做了普通的良家妇女，相夫教子，夫唱妇随，于是接过了沉甸甸的包裹。

4

在王大娘夫妻张罗下，刘良破败的三间瓦房重新修缮了一下，迎娶了湘玉。

那天左邻右舍都来庆贺，刘良给王大娘夫妻瞌了头，至从瘟疫夺走了父母后，他一直把师傅和王大娘当作亲生父母看待。

看着如花似玉的娘子，他没过多追问她的过去。“上船不思岸上人，下船不提船上事。”刘良发誓定要好好待她。

湘玉也恪尽职守做个好妻子，相公对她嘘寒问暖，只要她开心，他能为她做任何事情。这是湘玉最幸福的时光，眼中满含笑意。

冬去春来，湘玉握着夫君宽大的手掌，在肚中摩挲，她告诉他有喜了，男人欣喜若狂。

二月，刘良和师傅应邀去给皇亲打造墓碑，他们是技艺高超的石匠。时间上他一托再托，他只想守住他的妻儿。

临行前俩人难舍难分，一早湘玉把他送到城边。刘良摸着娘子的肚子：“照顾好自己，你生孩子之日，便是我回来之时。”湘玉点了点头。

湘玉总在梦中，梦见自己的夫君，喂她吃最爱的米糕，背着她走过烟雨石板小桥，他总是傻傻的对他笑。

醒来又是无限的思念，慢慢鼓起的肚子安慰着她孤寂的日子，她给他讲故事并唱歌给宝听。她想给夫君生个儿子，如他般浓眉大眼，善解人意。她盼着孩子的出生，她相信他说的话，心憧憬着满满的幸福。

桂花的香味已弥漫整个巷子，数着日子一天天临近，王大娘来接她去同住，好有个照应。

大街上官方的卜告旁有人呼天抢地，她们问究竟何事。有人说上次去修皇家陵墓的人，因发生意外几百人被封在地下。

如晴天霹雳，湘玉瘫倒在地。肚子一阵紧松，强烈的疼痛感朝她袭来。

“好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住啊。”王大娘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的搀扶着湘玉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