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作者: 水墨清欢 | 来源:发表于2017-08-21 12:28 被阅读0次

    顾淼与陈一相遇在公车上,深夜十点,回Z大最后一班晚车。灯光昏暗,沉闷拥挤的车厢。顾淼第一次看见这样干净清秀的男人。穿白色帆布鞋,墨兰色的麻裤子,白衬衣,平头,眼神犀利,鼻梁高挺,简洁好看的男人。分手后的女人,总有豁出去的肆无忌惮。眼神直白,毫无回避和羞怯。小醉微醺的顾淼,顺势倒在陈一怀里。那个时刻,她只是一只兽,需要猎取,弥补内心的空洞。

    宿舍门前,海棠开的正盛。顾淼眼神迷离,靠在陈一肩膀不回。直到陈一的手机号,落在她净白的掌心。化学系的高材生,安静少言的男孩子,就这样成了顾淼第三任男朋友。

    顾淼。二十一岁。北方小镇的姑娘。高挑、白皙、可人,长发披肩却眼神清寂,桀骜不驯的样子。来自普通温暖的家庭,深受父母宠爱,亦常为情所伤。每个人都有治愈爱情的独门药方,顾淼的药方就是从不间断的男朋友。或者为情所伤,或者痛彻心扉,都不会隔夜,报复男人最好的方式是快速拥有最新版的A货。陈一便是最新的药方。

    夏天是W大最好的季节,中央大道的林荫浓郁葱茏。山脚下的大学校园,独有的清凉。陈一骑车带顾淼去图书馆。给她买加冰的柠檬,抹茶蛋糕。很多时候,认真看书的陈一和边看游戏便睡觉的顾淼相对而坐。落地的玻璃窗户,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美好。她是这样知足并且能够快乐的女生。即使知道,自己只是片刻的替代品,却甘愿宠溺。这是顾淼此刻的幸运,亦是多年后的遗憾。多年以后,顾淼依稀能够想起,陈一骑车带她走过学校的中央大道,耳际拂过的凉风,校园广播里放着陈奕迅的十年,他哼着歌,她轻靠在他的背上,白色衬衫,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那样干净清澈的男孩子。

    彼时,她并不爱他。异地前任劈腿,背着她和别的女生同居。她挤深夜火车去另一个城市看他,给自己无数理由原谅,然后捉奸在床。用尽所有的力气,打在男人胸口,冷漠离开。有些感情,爱的时候很用力,结果却不值一提。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晓,能够刺痛内心的是那些美好的过程,还是惨痛的结局。木然挤车回去。在小酒吧喝到深夜,与陈一相遇。她只是需要安慰。

    最不上心的一段爱情里,陈一给了她最好的爱情。那样体贴的男孩子。他给她买早餐,带她看山溪和红叶,背包里永远的热水和食物,她任性张狂放肆面前永远的宠溺。

    第二年,他们大学毕业。陈一家境优越,有自己的家族企业,父母已安顿好未来前程。

    父母反对,陈一坚持,她随他南下。潮湿阴冷的城市,他给她租了小公寓。给她买大把的鲜花,素简好看的玻璃杯,水里盛放,可以开好几日。她在阳台的地板上趴着看书,乱蓬蓬的头发,只涂口红。开心的时候,陈一的脸上,脖子上都是口红印。别样的喜爱和新鲜,相处和睦。亲密的时候,空气里都是荷尔蒙。陈一温柔的善待里,有霸道的占有欲。她欣喜与这样的霸道,是他给的一根稻草,拉住了,便攥紧了爱情。忘了曾经那些呼啸而过的人和稻草,忘了曾经的背叛和伤害,再一次无限度的置身其中,不可自拔。人,最能被善待的是自己,最不能被善待的也是自己。她再一次深陷其中,爱上爱情。

    他开始上班,进入正规。穿质地精良的衬衫,西裤,打磨精细的皮鞋。从青涩少年转换为英俊男人。她迷恋这样的男人,好看的、爱她的男人。她却因为桀骜不驯,屡屡碰壁,亦不被他的父母接纳和喜爱。日日他疲劳下班,她冷脸相对。他碰她时,有了抵触。冷漠疏离。

    无数次深夜里,他想抱紧她。她背对他。不再强求。她不再养花,干枯的茉莉像沉寂的月色。没有芳香。她开始抽烟,脏掉的碎花布鞋,麻布暗紫色裙子,蓬松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在阳台上坐很久。细碎而凛冽的美。他后来很多次想起她,都是这个邋遢的样子,却那样迷恋。她不再出去找工作。自暴自弃。睡很久,喝大瓶的酸奶,去酒吧喝酒。

    喝醉的时候,她会很乖。予取予求。美好的让他心碎。她是那样的可爱,简单。为爱,不远万里,随他南下。却不能给她幸福。他未曾想,自己是这样懦弱而渺小。

    父母严肃,他并不能完全抵抗。那天,背着她,见相亲的女子,温婉可人的南方女孩儿,精致美丽,落落大方。彼时的她,就在对面的窗外,微笑看他约会。他已经很久不再碰她,她亦不能敞开自己。一段感情的告落,必是先从身体开始。深夜到家,开灯,空无一人,桌上水杯里,娇艳欲滴的栀子花,冷清迷离。她不辞而别。他未曾知晓她的敏感和直觉,也不懂得这样的决绝和离别。他一直在等的,不过是她的温柔相待,她却不能。

    这世间有多少离别,是这样仓促简洁。这世间又有多少离别,喧哗不可自拔。只是,谁都不能逃离相遇和离别,这是宿命。你会去相遇,去爱,去相信,去失落,去离别,然后终此一生,循环往复。

    陈一很快结婚。新娘莞尔美丽。深得父母喜爱。在这荒芜的世间,除了爱情,我们还有漫长需要完整的人生。他试图联系过她,杳无音讯。给新娘戴婚戒的一刹那,他以为是笑靥如花的顾淼,心被灼伤,疼痛不已。相爱从来不是到老的门票。那些曾经爱过的人,不过是生命里突然降落的一场雨,雨过天晴,我们都要回归各自的人生。

    回乡后顾淼很快安顿了工作。父母托了关系,她在北方的小城市,有了自己的办公桌和单身宿舍。干净简单的小屋,换了素色碎花的床单和被罩,去花市买了小盆的茉莉,含苞待放,泥土的清香。

    换了手机号,不再联络他。

    她开始穿精致的套装,DIOR香水,CHANEL口红,细跟丝绒凉鞋,俗套而美好。她不再是那个素净邋遢、遗世独立的小女生,烟火气的人生让她感觉温暖而真实。她开始相亲。见各式各样的男人。开着奥迪领年薪的多金变态。木讷本分的银行职员。大腹便便油腻好色的老板。端肩自恋的证券男子。她一笑而过,能够离别的爱人,已不是爱人,这些陌生的过客,芸芸众生,亦是烟火气的存在。我们就这样独自生存在这世间。这样孤单而冷清。

    二十九岁,顾淼嫁给了普通本分的技术员。平凡沉默的男子。他能善待她。这一次,仍然不是因为爱情。十六岁的时候,她告诉自己,长大后我要嫁给爱情。这一次,她给自己随风而逝的诺言盖了拒绝戳。

    买了鸳鸯丝绣鞋,红色的秀禾,鲜艳吉祥。单只金镯子,纤细美好的纹路,她固执的认为金子能锁住自己的心。后来,有了女儿。婴儿可爱与美好,很快占据生活的全部。她给孩子起名叫一一,以此记得那个穿白衬衫带她去爬山的男人,英俊的男人,已经离别的男人。

    在通往归途的路上,我们曾被善待和辜负,亦曾善待和辜负他人,最终,能善待自己的终究是自己。以为相爱便是一生,却终抵不过岁月和时光,从此各安天涯。成为彼此生命里不能再想起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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