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婉儿直愣愣地立在那里,手中捧着一只酒碗。碗内的酒随着她胸脯的起伏一荡一荡的。
将军昂首望天,久久的。好像在看天上那片乱如麻团的星星。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爹爹追过来了。戚婉儿说。
我知道,我知道无论逃到何方元帅也不会放过我的。我犯了两条死罪,临阵脱逃和临阵收妻,况且收的是他的女儿。夜风撩起将军的长袍,突突地响。悬在将军腰间的战刀若隐若现。
戚婉儿看着将军,他心中在想,我们才做了一个月的夫妻。
边关的战事紧吗?将军问。
爹没提,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那事?戚婉儿说。
将军不做声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叹息声有些沉闷。
你后悔了,戚婉儿说,你后悔带我出来了?
死我不怕,可惜我没死在沙场之上,又连累了你。
沉默。戚婉儿又愣愣地站在那里,双眼望着那酒。
我爹送来一壶好酒,是给你的,刚温过。
将军接过酒碗,使劲地嗅了嗅。好酒!将军说,你也喝点儿?
戚婉儿背过身去,你快趁热喝了吧。
将军把酒送到嘴边,小酌一口。酒在将军的嘴中“滴溜”转了一个圈,随着他的喉结上下一动,酒流进肺腑。咕咚,声音在黑夜中的旷野里,显得异常清晰。
将军冲着碗内的酒哈哈干笑两声,对戚婉儿说,这下你可以不死了。说完将酒一饮而尽。他把空碗丢在戚婉儿脚下,此时正好有两颗豆大的泪珠从戚婉儿腮边滑落。啪啪,泪珠落进碗内,溅起两朵晶莹的水花。
戚婉儿捡起碗,消失在夜幕中,步履蹒跚。她分明听到背后将军的声音,可怜你我共眠三十余日,我却还不了解你。
回到帐房内,戚婉儿命丫鬟燕子出去打探。不大会儿,燕子回来了。
他死了?戚婉儿问。
他死了,元帅已装殓好了。燕子冷冷地说,是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我爹也要杀他,还有我。这下我可以免于一死。燕子不由被这话激了个冷战。
戚婉儿被元帅遣回家中,一直闷闷不乐。一日,戚婉儿突然问燕子,将军死多久了?
九个多月了吧。燕子说。
你跟我去看看他吧,带些好酒。
戚婉儿和燕子一直站在将军的坟前,将熄未熄的香火一闪一闪的,映着坟边的那碗酒。
许久,戚婉儿说,燕子,我的肚子好痛。
燕子忙扶过她,你头上全是汗呢。
快扶我躺下。戚婉儿说,我恐怕要生了,我要把将军的孩子生在他的面前。
一阵惨烈的号叫后,孩子生了下来,是男婴。戚婉儿俯身吻了一下孩子,对燕子说,把孩子抱走吧,替我养着。
你呢?燕子接过孩子。
我要寻将军了,为了这个孩子,我已经多活了九个月。
燕子没吭声,抱着孩子走了。孩子竟没有啼哭一声。
戚婉儿看着走远的燕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挣扎着捧起地上的那碗酒一饮而尽,这是元帅曾经赐予将军的酒。
碗还是那只碗。
然后,她慢慢地闭上双眼。戚婉儿那条白色的罗裙,被血染了大片,鲜红鲜红的。
此时,天边的夕阳也红彤彤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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