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高贵

小说的高贵

        开始读《虹》时，我每天只能耐着性子翻两三页，难以读进去，渐渐地，被优美的文字和生动的心灵活动描述吸引，每天越读越多，最后爱不释手，直至一气读完方肯罢休。读到最后几页，虽然对于作者不厌其烦地大段地心灵世界的描绘，有些乏味，但是依然迷恋他才华横溢的文字。读完《虹》掩卷而思，回味悠长。

        意犹未尽，急忙借来劳伦斯的最后一部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我想他在完成一座座高峰后，最后的小说在他炉火纯青的写作技巧下，定然会成为最雄伟的山峰，风景最迷人的山峰，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山峰。然而，让我惊愕的是，他的《虹》散文式写作被换成了章回式的写作，虽然《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的思想深度可能会高过《虹》，但是前者的文字褪色了不少，太多的叙事和景物的描写，落入了二流作家写作方式的窠臼。当康妮在树林里闲逛时，听到啄木鸟般的敲击声，而寻找声源，向森林深处走进时，走到一片空场，一座小屋旁，看到猎场守护人麦勒斯，这一段本可以有精彩绝伦的心灵律动的描写，然而作者却是风景描写，写得有些干瘪缺乏韵味。作者在写《虹》时，灵魂几乎渗透小说中主要人物的灵魂之中，所以每个人物的心理律动是那么自然流畅，灵魂世界是那么清晰可感。这也许是凭意志写作和凭心灵写作的区别吧？

        仿佛是逆其道而行之，《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还有许多露骨的粗俗的描写，外在的描写挤占着内在的描写，少的可怜的内在描写成了文章的闪光点，让文章像一座怪石突兀的山峰，像一座有大片荒秃秃地块的森林，而《虹》为数不多的外在描写却是惊艳的一笔，让读者眼前一亮。

        难怪评论家们在评论劳伦斯的作品时，说《虹》和《恋爱中的女人们》是最了不起的小说，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排除外在。这是为什么呢？

        有一天我读叔本华的文章，在《美的存在》里找到了答案。他说:“ 如果一部小说在刻画内心生活处所用笔墨太多，表现的外在生活越少，那么这部小说的本质就越高贵。”依此推断《虹》是一部高贵的小说。这也印证了只有存在大量众多梦境和仙境的《红楼梦》能成为杰作（仙境和梦境是描写心世界和灵世界的另一种形式），成为高贵的小说，而其他章回体小说无法成为伟大作品的原因吧。同样道理，鲁迅的《狂人日记》几乎是一个人的内心独白，所以在当时众多小说中，独领风骚。

        高贵的小说对于普通读者如我来说，往往有些乏味，而有太多故事情节的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读起来顺遂流畅，读起来不用太费神。叔本华有句很有启发意义的话: 所谓的艺术就在于用尽量少的外在事件，去激发剧烈的内心活动，因为我们真正的兴趣就在于那些内在的东西。小说家的任务并不在于叙述惊天动地的重大事件，而是把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处理的引人入胜。 几乎是心灵低语的《地下室手记》正好印证了他的话。像陀斯绥耶夫斯基其他伟大的作品，我几乎读不进去，像啃窝窝头一样难咽，尝不到味道。也许读高贵的小说必须提高自身的文化修养和品味的吧，也或许只要沉下心来读高贵的小说，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和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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