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蓝作品】（小说：情感 悬疑）
【高贵者与卑鄙者】2018-06-14
高贵者与卑鄙者
〓Noble and despicable person who〓
【题记】我们鄙视自己的道德瑕疵（moral failures），不是因为后者背离了我们的性格特征，恰恰是因为我们生怕它们揭示了我们性格的本来面目。 尼古拉斯·费恩
【引子】
遽然之间我无法确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一场幻觉？我们二十多年来历尽艰辛所创立的商界“王国”——蓝朝集团，竟然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宛如一片海市蜃楼在我错愕之际倏忽涣散！这种突如其来的剧变令我极为震惊，瞠目结舌，束手无策！因为，此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踏实、繁忙而祥和，没有显露出丝毫异常的征兆。而眼前，转瞬之间沧桑巨变，昨日不再了！那曾十分熟悉、繁荣、安澜的城市骤然之间毁于兵燹，满目残垣断壁、硝烟滚滚。人们惊慌失措、流离失所、仓皇逃遁。……
* * *
【正文】
十多天来，我连家都没有回过一次，正聚精会神忙于我们蓝朝集团的工作，无暇旁鹜。为了我们集团新的发展规划, 我殚精竭虑、全神贯注。好了，现在一切计划就绪，正在付诸实施。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这不，我一看钟，已经19点3刻了。我忽然想起晚上还要去丽都酒店，招待来自德国的客人。我忙拨电话叫我的办公室主任兼财务部总监郦小姒，但无人接听。我正纳闷，突然断电，顿时整个总部大楼一片漆黑。我又连连拨电话，奇怪的是，竟无一人能够接通！怎么回事？！要知道，我的集团一向制度规范、纪律严明，一切工作都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我急忙起身亲自去找人，几乎所有的房间竟然阒无一人！我突然愤怒了，真是岂有此理！我冲向财务部，整个大楼一团漆黑。陡然间，我竟迷失了方向，到处乱冲，竟连一个人影都喊不到！我只好顺着长廊往前大踏步猛冲。在长廊尽头转弯通道，意外撞到一个正向这边跑来的女人。黑暗中也不知是谁？但我断定她肯定应当是我们集团的人员。她一见了我，似乎想说什么。可来不及了，我已经挺立在她的面前。
我正要发怒，猛然感到她有话说，果然：“董事长，您——怎么跑出来了？我正要去找您哪！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情况——”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气昏了头，大声训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楼外面远远近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大楼剧烈地震颤起来。
“嗨！你是谁？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唵——”我仿佛失去了理智。
我上去一步，双手扶起她的头，借着外面爆炸的闪光一看：“啊？！怎么会是您？小姒！我刚才正给您打电话来着——”
“对不起，小姒。我气懵了头。快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军事叛乱！大概是一股潜伏蓄谋已久的恐怖分子所为。他们已控制了政府、警局、交通、通讯和银行部门。势力很大。正在血洗一切！他们完全是一股狂人，惨无人道。恐怕……恐怕我们的集团也已难逃洗劫！事态已经非常严峻和紧迫！您——应当尽快决断，寻求退路。董事长！”
猝然间，我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晕厥。小姒赶紧扶住了我：“董事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请您尽快当机立断，怎么办？”
我一把紧紧握住郦小姒的手：“那好！现在就请您赶快召集相关人员，我们立即开会，研究对策！”
郦小姒惨然笑了一下：“我的董事长先生！现在一切都失控了。集团的人几乎已经逃脱殆尽！试想：在如此突发的事态面前，他们是选择集团，还是选择身家性命？”
我又一阵剧烈晕眩（我本身就患有轻度脑血栓），幸赖郦小姒扶持，才没有跌倒。我的上帝！我多年来精心打造的集团员工素质，竟如此不堪一击！所有的应急预案灰飞烟灭！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这是不是道德良知的沦丧？人性的蜕变？不！这完全是赤裸裸的人性本能。咳！人，是危险而靠不住的怪物。真所谓什么什么“大难来时各自飞！”
“那，您为什么不逃命？！还敢愣在这危险的地方？”我问她。
又一道强烈的爆炸闪光，我看见郦小姒那无比俊丽的面庞胀红了：“我……我是心有不忍。我知道您还没有离开，处境十分危险。”
“那，您又能怎样？一个弱女子，难道能够支撑这将倾的大厦？！”
“董事长，看来您并不完全了解我。是啊，平日里，您印象中的我不过是那和平环境中的我，美丽、温顺、工作才能出众，是您理财的得力助手。除此之外，您还知道我什么呢？”
“哦？！”我很惊讶。
“哦?！”她模仿我的腔调。“——事态紧急！不谈这个了。请原谅，我已为您安排好了逃离方案。如果您还一如既往地信任我的话，就请您赶快跟我走吧！”
“这……”我平生第一次犹豫了；我知道，现在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那好吧！您准备好车子了吗？”
“一切都安排妥当。直升机正在楼上的停机坪。请吧？董事长！”
“不过……最要紧的，您知道丽姬和西顿的消息吗？”
“这个……”小姒面露难色，“董事长，在如此生命攸关的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事情的真相？”
“请讲，您一定要告诉我真实情况。请您也要相信我。”
“那……好吧。”郦小姒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颤抖着递给我。与此同时，楼下已人声嘈杂，纷至沓来的脚步声震得大楼都在抖动。
小姒不由分说，一把拉紧我：“快走！董事长，一切都来不及了！快走！跟我上楼！”
我只好随着她冲向楼顶。
夜霭沉沉，天地混沌。果然，我们集团的那架直升机停在那里。小姒拉紧我奔向飞机。我们急忙登上座舱。小姒坐在主驾驶位置，气喘吁吁：“董事长，我们得赶紧走！其他事回头再说？”她发动了引擎。
“小姒，请打开灯，让我看看这个！”
“不成。开灯会暴露的。”
“就半分钟，10秒也行！”
郦小姒非常为难：“那就10秒吧。要快！”
我借着驾驶舱内的灯光，迅速展开一张信笺，一看，啊！原来是那些人给我的“最后通牒”式的东西：
“尊敬的董事长先生：
我们十分了解您的集团的情况。请您理解并支持我们的事业。这对我们十分重要；而对您只是一项稍稍为难的决定。我们需要重建这里的自由、民主和富强的社会，就是说，我们要建立我们的家园；哪怕是一块飞地。毋庸讳言，我们的事业已经得到了国际社会有关组织的支持。为此，我们请求您在经济和道义上给予我们以强有力的支持。如此，我们将郑重承诺，您的集团在这里将受到尊重和保护，并将得以发扬光大。
致以
崇高的敬意！
恐龙组织。
又及：我们已妥善安置并保护了您的夫人和爱子。如同意与我们合作，敬请联络！”
“混帐透顶的东西们！！！”我愤怒至极，用力撕碎了这封信函！
小姒不等我看完就急忙关了灯：“怎么办?董事长，无疑，这对您是艰难的抉择。但您必须尽快决定。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我扭头一看，他们已经冲上楼顶，密密麻麻，犹如一群疯子，呐喊着向我们冲过来！
我的大脑在急剧地膨胀、眩晕，像饱含雨水雷电交加的乌云，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世界黑得如锅底。只好下意识地说：“小姒，请您决定！”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失去决策力。
“那好！三十六计走为上！其余的事，走后再说！”小姒熟练快速地驾机升离楼顶；那些人疯狂地冲了过来，但已晚了一步。只好冲我们胡乱地开了一通枪。
我们的直升机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向茫茫的远方快速飞去。下面那座曾十分熟悉的樊安城宛如地狱之城，已混漭不清了，到处时不时闪耀炮弹爆炸的火光，看去宛如幻觉一般令人难以置信。
“董事长，现在虽然暂时脱离，但危险依然没有解除。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派飞机拦截我们。请您尽快思考下一步对策。”
“第一，我们不能陷入敌手；第二，更重要的是，必须尽力设法解救丽姬和西顿！”
“是。可他们已经控制了人质。如不允诺他们的条件，事情恐怕相当难办。”
“那，能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小姒，我知道，您是才智过人的，必有良策！”
“‘才智过人’？！嗬！作为一个女人，尤其像我这样的弱女子，要那么过人的才智干什么？！”小姒的语气有很浓的揶揄和愤懑的味道。
“我说的不对？”可我的心情非常焦急。
“是！您说的很对。我承认，我是有许多过人之处。但是，在对‘才智’和‘幸福’的追求上，男人和女人们的选取恰恰是相反的。您懂么？我尊敬的董事长先生！算了，不同您讲这些废话了。当然，您现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那您就替我拿拿主意？”唉，和女人打交道真是麻烦。
“眼下事态如何发展，还难以判断。他们控制不了您，人质就相对安全；但如果他们认为无法控制您了，人质就失去了安全保障。而眼下，如何抉择，对您而言都是残酷的。您是否认为该有所取舍呢？”
“不！我既要设法解救人质，但又决不同他们同流合污！”
郦小姒沉思良久：“董事长，我想提示您：对恐怖分子的本性和手段要有充分的认识。”
“他们为达到目的，是不择手段的，更谈不上什么信守诺言。即使您同意了他们的条件，能否实现解救人质，甚至您本人的安全，都必须打上问号。”
“那么——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我自问：我真的完全失策了？但有一点我还很清楚，我决不能苟且偷生，抛下她们母子不管；但我又决不能同他们合作。此前，那么庞大的集团我都能驾轻就熟，执掌若定，而现在却一筹莫展！怎么行！不行！无论如何，要去救她们母子！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这群疯子！
“噢，我想起来了，小姒，快！我们先去卫城，到TC分部，再作决定。”
“那里已经被他们先行控制了。魏总经理就是在那儿被他们抓去的。我们现在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不！回去！小姒，快开回去。我去找他们谈！这群人类的渣滓！”我用力捶自己的脑袋，几乎是大喊大叫了，“不救人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小姒，‘人生自古谁无死’？唵?我不能就这么抛下她们母子就溜了。我去找他们，设法先稳住他们，救了人质再说。他们不是要钱吗？给他们，全给他们！我还要钱干什么？！”
“给他们钱？这不是助纣为虐吗？董事长，您暂且冷静一下，成吗？”
“冷静？叫我冷静？！如果是您的妻子儿女，噢不！如果是您的丈夫和孩子，被坏蛋掳了去，生命危在旦夕，您该怎么办？！”
“我丈夫？！我可没有什么‘丈夫’！”郦小姒侧过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叫。
“好啊，您不是要回去吗？我这就回去，救您那宝贝老婆！省得您说我贪生怕死！”郦小姒真的生气了，她在调转方向。正在这时，我们突然发现后面有飞机已经追了过来。
郦小姒冷笑：“董事长，我的大英雄！您看，他们接您来了！您看怎么办？跟他们去？”
“怎么办？我哪里知道！”我气急败坏。
“不知道，不知道！”郦小姒立即调整好方向，加速飞行，“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他们会击落我们的。他们可是军用飞机！他们的速度比我们快得多！”
“实在不行，只有降落！前面那一带是马畈镇。我还算熟悉那里的地形。”
“就这么着吧。”我完全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郦小姒迅速降低了飞行高度，选择降落的地形。好在有夜色掩护，他们暂时还未追上我们。下面是一片山林和农田。郦小姒沉着敏捷地选择了一片农田，降落了直升机。
我和郦小姒急忙丢弃了飞机，摸着黑向马畈镇方向跑去。我们刚刚穿过一片树林，跨上公路。身后传来一阵轰隆巨响。急回首，我们的飞机被他们击中，火光冲天。我惊出一身冷汗：“这帮恶棍，真是丧心病狂！”
郦小姒拉住我，沿着高大茂盛的树林下的公路猛跑。我们跑到了一家大型加油站。
郦小姒一步也不停留，跑到旁边一幢楼房前，猛敲一扇大门：“曾超！曾超——”没人应。我才发现，还不到九点钟，大楼就一团漆黑，到处没有一个人影。郦小姒转身拉起我：“看来，人跑光了。一群怕死鬼！”
“怎么办？”
“有了！快跑。前面有一家汽车销售商场。先弄一辆车子再说。”
我们跑到那里，果然有一家汽车商店，铁栅门里一溜停放着待售的小汽车。就是不见人影。
郦小姒找了一块石头，用力砸开门锁，冲进去：“在这儿等着！”
不到五分钟，她开着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来：“快上车！”
我急忙钻了进去，车子就箭一般驶去。
“我视力极好的。开车技术嘛，您是知道的。以前，我参加过汽车拉力赛，还得了第三名呢！”
“干脆嘛，您以后给我开车得了！”我信口雌黄。
“是嘛？”郦小姒又一阵冷笑，“不怕您那宝贝老婆吃醋？”
“得！什么时候了，我们在逃命！还有心思挖苦我？”
郦小姒又一阵哂笑。
“当然喽，上帝让我们相识，我看，也是蛮有道理的。”
“这么说,上帝认识我们俩？”
“唵……”
“想必他老人家也早已有所安排什么的咯？”
“什么意思？”
“这得问您哪？”
“唵？我是说，您我可是有缘嘛——”
“‘有缘’？您，什么意思？”
“呃……”我知道说溜了嘴,很是尴尬,“我的意思是说,‘患难见真情’嘛!这不，我们可正在患难哪!难道，这不是天意？”
“时空错位，难说。一切皆有可能。”
“我有什么？过去已经归零——”
“别泄气。兴许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就看您，愿不愿意和我风雨同舟喽？”我苦笑。
“我可是一直以来非常看好您的。我们集团能有今天，您可是功不可没的哟！”
“是啊，我刚才怎么说来着？‘患难见真情’！您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在我们集团七万八千六十九名员工当中，您可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我只是尽我的本职工作而已。毕竟——”郦小姒突然不说了。
“毕竟什么？”
“没什么……”
“信不过我？”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您老婆好！……”郦小姒好像嗔恼了。
“那您就嫁给我好了？”我也有点儿放肆，实在只是想逗她一下。
“干嘛不呢？”我狠狠地掐了我一把：我是不是疯了？
“嗤——”郦小姒猛地刹住了车，“我就不——”趴在方向盘上不动了。
“唵？生气啦？”
她不理睬我。
“对不起！算我说错了——”我只好道歉。
半晌，郦小姒猛地开动了车子，飞速行驶，目光专注前方，完全不理睬我了。
“咳！我真的说错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您。只是顺口瞎说而已。您就权当是梦话得了。”在这种时候，我只想拼命胡言乱语，企图转移和缓解突发灾难给我带来的愤懑和激怒，还有无奈！“对不起，小姒。”
车子在急转弯时，借着一线星光，我猛地发现郦小姒闪烁的泪水。心不由得震颤了：坏了！我真的说错话了。
“小姒，您真的生气了？都怪我，真是对不起！请您原谅，这不，我本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您知道的；不过想缓和缓和紧张情绪嘛。没曾想，说溜了嘴，还真的伤着了您不是？咳！”
“哎哟！好，不生气就好……”
车子进入山区。前面的树林更加茂密了，光线也更加幽暗了。
“小姒，是不是减慢些速度？”
“我知道的。”
“小姒，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们迷离恍惚在做着一场恶梦。
“如果能够越过前面的关卡，我们可以去当州。到那儿之后再作打算。”
“唵……”我似懂非懂。唉，说真的，这种没有底气没有主见的感觉我还从来没有领略过。我想，假如此时此刻换着别人，将会如何？人，轻易可别出错，否则，你将承载品尝许多难以预想的后果。可是，我也没出什么错啊？很多事情，无论你如何精明强干，当它们突然出现时，你往往也无法掌控，去试图扭转什么。要不说世事难料啊！
车子继续在黑暗中蜿蜒盘绕着疾驶。
突然，郦小姒刹住了车：“不好！董事长，前面的关卡也已被他们控制了。”
“不能够闯过去？”
“无异于以卵击石。”
“绕道？”
“只好如此了。”郦小姒急忙调转车头，折回来，从刚才一个岔路口开了下去。这里的林子更密更暗，路况也极差。车子只能缓慢摸索着行进，“这里光线太差，又不能开灯。很危险，搞不好，会摔下悬崖的。”
“碰运气吧。好在这一带我以前比较熟悉。但时隔多年，也弄不太清楚了。这条路只能通向前面约一公里的侯家寨。再前面，恐怕车子就不能走了。”
刚走一会儿，前面的寨子忽然火光冲天，嘈杂的人犬之声隐约可闻。
“不好，那里肯定也出事了。看来我们不能过去了。”
“如何是好？”我非常恼怒、沮丧。满脑子里涌动的尽是黑色的惊涛骇浪。
“这样吧，我们把车子开到旁边林子里隐藏起来。然后徒步走另外的方向，看能否绕过去？”
“得！只好这么着了。”我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狼狈过。“要知道，我们设法带上武器，一旦遇上他们，也好拼它一拼！消灭它几条害人虫！”
郦小姒忍不住“噗嗤”笑了：“董事长，看来您真是气糊涂了。他们如狼似虎，您我是对手？何况，我们也没有武器啊。”
“咳！古人怎么说来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嘛。小姒，您害怕了？”
“才不！只是担心您哩。在这危难的关头，保护好您，应是我的职责——”
我差点儿笑出声，但我没敢。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涌满了真正感动的暖流。是啊，我们集团泱泱七万多人，可只有她这么个弱女子还有勇气守在我身边！不弃不离，能不令人感叹！
我俩慌忙藏好了车子。四下里看去，浓黑一片，真的是难辨东南西北。
“走吧，董事长。”郦小姒摸过来拉住我的手。领着我跌跌撞撞奋力往前摸索着走。
油然，我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感动：“小姒，我……说真的，我真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
“‘唵？’……咳！不必言谢。岂不闻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董事长，这里，我，我说句大胆的话，我郦小姒甘愿为您奉献一切！这么多年来，这种想法一直牢牢地压在我的心底，连做梦都不敢说出来！而现在，在这个特殊时刻，我才敢冒大不韪讲出口……您可别笑我哦——”上天！我感到她结结巴巴这么说，浑身都在颤抖！
我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小姒，我相信您的话是披肝沥胆的！看来啊，千真万确，您真的是我的红颜知己了！”
“哦！您？您能这样认为，我就知足了——哎，走吧，董事长，这可不是久留之地。”
我和小姒手牵手，磕磕碰碰，穿过密林和荆棘，涉过激流和险滩，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爬上了一座巍峨的山岭。这里长满足有千百年了的松树和杂木。山风吹过，掀动阵阵慑人心魄的涛声，呜呜咽咽地向远方滚去。
我和小姒忽然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小姒，累坏了吧？来，坐这石头上休息一下吧。”
一路颠簸跋涉，我们真是疲惫不堪，一坐下来，再也动弹不了。满耳遒劲威烈的山风吹得我俩哆嗦不止。
郦小姒温驯地依过来，突然猛地抱紧了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感到她浑身冰凉，颤抖不止。我不由得顿生一种从未体味过的强烈而真纯的爱怜，我拉开外套，包住了她，紧紧抱住她。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啊：落难者相互依存。她竟呜咽地抽泣起来。我明白，她的感受可能比我更细腻更复杂。
我默默抱紧她，任她哭泣。毫无疑问，她所抒发的情绪极其复杂地感染着我。
良久，良久，我俩终于因为极度劳累而昏昏沉沉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忽然惊醒了。血红的霞光映透了这片古老而苍翠的山林。风也不知什么时候息了。四周一派奇异的沉寂，连一只鸟儿的啼鸣都没的闻。猛然，我意识到：小姒不见了！我身上盖着她的外套！我不禁惊恐地从石头上跳起来，急切地四下张望：
不见回音！我的心犹如一团冰从天空摔到了山岗上！“上天！她上哪儿去了？！是被狼叼去了？还是被恐怖分子掳了去？”我正要不顾一切闯下山去，猛然间瞥见我刚才身底下的石头上有一张纸，我急忙抓起来一看，哎呀老天！肯定是郦小姒在夜里摸着黑歪歪斜斜留下的字条：
“敬爱的董事长：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本不忍心离您而去。今天夜里我太幸福了！您不会知道：其实我早已深深地爱上了您！可我从不敢有任何非分奢想！因为我不能自私地破坏您幸福美满的家庭。在这逃难的寒冷之夜，能得到您无比温暖的拥抱和爱悯，我今生于愿足矣！我坚信，黑夜终会过去，太阳定然升起。这场灾难也像这黑夜一样会过去的。老话说得好：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您的蓝朝集团定会再度崛起的！我已尽我的职责权限范围为您的集团保护起至少三分之二的储备资金（已动用紧急预案将28.9亿美金汇入我们在瑞士的账户）；您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您非常为您的夫人和顿儿担心。而您眼下又不宜去处理此事。那么，就让我去努力吧；如果您还一如既往地相信我。您已大体上暂时冲破了恐怖分子的封锁线。您可以直接去当州。去到以后，请务必按我背后些的地址和电话联系一个叫吴川的人。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您一定要保持您的自信、睿智和镇定。路上千万当心，以防不测。切切！
您忠实的小姒。”
我满怀感奋之情读完郦小姒圣文般的留言，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落泪。从前创业，无论多么艰难困苦，也从未有什么事情能够击垮过我的意志。可这次不同，完全不同。这是两重世界的概念。当灾难突然降临，我陷入颓势，集团的那些人纷纷离我而去！其中很多人也曾信誓旦旦表示过对集团的忠诚。现在看来，那些只是系于利益关系的誓言已经一文不值；而只有她——郦小姒，一位美丽成熟的弱女子，竟能以如此惊人的毅力和胆识，助我逃离罗网。在这个世态炎凉、人情浇漓的世界，诚令人难以置信！可以说旷世罕匹。这难道仅仅归结为爱的力量？！纵然是，那也决不是世俗层面上那些粗俗浅薄之爱。这种爱，不啻超越世俗生命的范畴，它已升华至不朽的灵魂时空。令我感激、景仰之至！唉唉！
我小心翼翼地把郦小姒那浸满爱意的留言折叠好,放入贴身衣袋中。伫立良久，之后朝东方走下这巍巍的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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