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可承受之重

作者: 小郭的猫 | 来源:发表于2017-07-26 09:37 被阅读119次

    1

    春生在县城转悠了大半个月,大街上,各小区院里,饭馆,超市……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找到那对狗男女,剁了他们。

    没想到P大的县城找个人并不容易,鞋底都快磨破了,也没见半点狗男女的影儿。

    春生有点泄气,觉得这事儿有点像大海捞针,想了半晚,突然灵机一动,觉得应该去麦穗爹妈家守株待兔。

    麦穗肯定要回家的。

    春生知道,麦穗对她爹妈、对她那个破烂不堪的家,一直是很尽心的。

    第二天春生就去了。

    麦穗家离县城有不到三十里路,傍山的一个小村儿。春生骑摩托车接送麦穗去过几次。

    麦穗家在村子东头,早些年盖的房子,用料不好,春生记得,有两间都快塌了。

    院墙是泥坯的,春天的时候墙头上凌乱地生了野草。

    麦穗家的光景,比春生家还不如。

    麦穗是家里老大,还有一个妹和一个弟,双胞胎,孩子多,家里也算穷得其所。

    春生是九点多过去的,去到后,他发现麦穗家鸟枪换炮了——泥坯院墙换成了砖墙。

    还盖了气派的门楼子,换了两扇黑漆漆的大铁门。

    春生在两扇门的门缝朝里瞅了瞅,房子也新建了,光展展的。

    心头就生出一股子火气。

    他当然知道,这肯定是麦穗拿自己换的。

    还是从一个老乡口里知道的,麦穗嫁的男人,据说比她的爹年纪还大。

    春生不用想都知道,麦穗当然图他有钱。

    也不过大半年前,当时他跟的包工头揽了一个广州的活儿,春生还记得走的时候,他把麦穗带到一个小旅馆睡了一晚,天黑到天亮,折腾了五六回。

    最后一次,春生一边折腾一边吭哧吭哧地说,劳资不在,你要为劳资守身如玉,否则劳资回来剁了你。

    当时,麦穗扶着他的腰看了他半天,倒是什么都没说,然后就任性地翻到了春生身上,吭哧吭哧了半天。

    春生说劳资的话你听到没?

    麦穗还是没吭声,只是把他抱紧了。

    ——现在春生想起来,觉得麦穗没准那时候就有别的想法了。

    那时候,可能她就嫌弃他穷了。

    春生去到广州后,活赶得急,有时候三五天给麦穗打个电话。

    也没觉察什么异样。直到后来,麦穗开始频繁不接电话,再后来,电话就打不通了。

    春生不知道出了什么时,问了好些天,问了能问的所有人,最后还是春生表哥跑到麦穗厂子打听,才知道麦穗嫁人了。

    当天,春生跟工头支了点工资买了火车票就回来了。

    一门心思都是要剁了狗男女。

    2

    守到第六天,上午九点多,春生真就把麦穗堵着了。

    有点出乎春生预料,不是老男人开车送她回来的。

    麦穗根本没坐车,是坐了辆摩的回来的。

    头发剪短了,穿件浅绿色毛衣,黑裤子,看起来没觉得比以前阔多少。

    也没看到啥金灿灿的首饰。

    春生避在不远的院墙拐角处,看着摩的司机把一个纸箱子搬下来,放在麦穗家门口。

    麦穗在门口朝里面喊了两嗓子,麦穗的爸出来把箱子搬进去,麦穗跟了进去。

    箱子有点沉。春生想,肯定是老男人给麦穗爹妈买的东西。

    开摩的的男人并没走,春生便知道,麦穗待不长。

    果然,他站在墙角等了大半个小时的样子,麦穗出来了。

    春生看到她的正脸。

    麦穗脸上瘦了些,没有之前那么圆润了。春生觉得,也没那么好看了。

    以前,春生就喜欢麦穗圆嘟嘟的脸和圆润润的身子,抱在怀里搓揉,哪儿哪儿都是软的。

    眼神也有点懒懒的,不太精神。

    还是她爸出来送的,没见麦穗的妈,爷俩儿站在门口说了两句什么,麦穗坐上摩的走了。

    春生骑着摩托车远远跟着,他要找着麦穗的老窝。

    摩的司机一直把麦穗拉到县城南的一个小区。

    小区很一般,是早些年建的,六层高的几栋楼,绿化也不好。

    春生觉得麦穗既然傍了有钱的,大概不会住这种地方。

    可在第二栋楼前摩的停下来,麦穗打开包付了钱。

    春生在那个空当儿把摩托车放到楼边。然后看着麦穗上楼的时候,春生快步跟了过去,跟到三楼,听到麦穗拿钥匙哗啦呼啦开了门。

    春生几步蹿上楼梯,及时挡住了麦穗进入后正关闭的房门。

    麦穗没能关上门,诧异回头,吓得尖叫了一声,然后,她看清楚挡在门边的人是春生,第二声尖叫便没发出来,艮在了嘴边。

    春生手里提了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两秒钟后,麦穗放在门上的手落下来,春生闪身进来,咔哒把门反锁了,提着刀盯着麦穗。

    一刹的惊愕过后,麦穗却漫不经心地平静下来,也没管春生,好像根本没看到春生手里的刀,好像也有点累了,走到沙发跟前坐下来。

    春生扫了一眼,房子是三室,老式格局,客厅窄促,也只放得下一张沙发。装修简单,家具也很普通,没有半点有钱人家的富丽堂皇。

    春生嘟哝了句,也特么没多少钱嘛!

    然后,春生抬头,就在麦穗头顶的位置,看到了一幅结婚照。

    麦穗,和一个男人。

    男人没他们说得那么老,也就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也不像他想得那么猥琐。

    反倒有点相貌堂堂的意思。

    怨怒之外,心里又突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他宁愿男人是个糟老头,让他更有鄙视她的理由。

    3

    麦穗坐下来喘了口气,抬头瞥了春生一眼,你啥时候回来的?

    春生说你管劳资啥时回来的?

    麦穗说你想干嘛。

    春生晃晃手里的刀子,你说我想干嘛?

    麦穗又瞥了他一眼,那你还等什么?

    春生突然僵住了,他没想到麦穗是这个态度,他以为她会恐惧,会害怕,会求饶甚至会大喊大叫。

    而不是眼前这种样子——从他进门开始,她似乎就没害怕。

    麦穗突然站起来走到春生跟前,脸贴脸地看着他,麦穗说韩春生你有那个胆没?

    春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一哆嗦,刀子掉到了地上。

    麦穗一直盯着春生,弯腰就把刀子捡起来朝他手里塞。

    春生被麦穗的眼神吓着了,竟然没敢接。一下子觉得特么地见鬼了。他竟然让一个他要收拾的女人吓着了。

    麦穗拿着刀子,在两人中间横了一会儿,啪地拍到了桌子上,回身在凉水杯里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又倒了一杯递给春生,喝不?

    春生抬手把杯子打掉了。

    玻璃杯摔到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水溅到两个人的裤脚和鞋面上。

    春生又一次僵住了。

    然后,在麦穗弯腰清扫杯子碎片的时候,春生的思维慢慢从僵硬中苏醒过来,看着麦穗弯着身,裤子箍出的浑圆的臀部,小腹突然一抽,伸手从身后拦腰抱住了麦穗,开始朝卧室里拖。

    刚才没能下得了手,春生知道他就下不去手了,那也不能便宜了她。一下子心里想得要命,半年了,身体也委实憋得厉害。

    其他一切,突然不那么重要了。

    麦穗挣扎了几下没挣开,春生那么强壮,她的挣扎根本就是徒劳。

    麦穗就放弃了,任由春生把她脱进卧室扔到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春生太急了,扯了半天没扯开麦穗上衣的拉链。

    麦穗扒拉开春生的手,自己把拉链扯开了。

    然后,她把春生推到一边,自己动手一件件褪下衣衫。

    春生没脱上衣,只三下五除二地把裤子扯了下来。回过身时,麦穗已经把自己剥得精光横在他面前。

    然后春生压过去的身体,碰了一下麦穗的眼神,一种说不上是鄙夷是冷漠的眼神。

    春生的身体顿了一下,就看到麦穗的小腹,已经微微鼓起。

    春生心一跳,脱口问道,你,怀孕了?

    麦穗点点头,对,我怀孕了。

    麦穗仰在床上说,如果你非要当畜生,轻一点,别弄伤了我的孩子。

    春生脑子一蒙,身体抽搐了一下,突然软了。

    4

    一个小时后,春生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跟麦穗面对面坐到了麦穗家不远的小店里。

    春生都有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麦穗不是以前那个在他身子底下温热绵软的麦穗了。

    这个麦穗,春生有些陌生,有点不知所措。

    甚至,那会他都不知道怎么从麦穗身上下来的。还是麦穗穿好了衣服,把裤子递给他,说,我饿了,咱们出去吃点饭吧。

    春生就跟中了什么蛊似的,就那么听话地穿上裤子,跟麦穗出来了。

    出门前,他还很有耐心地等着麦穗把客厅里的玻璃碎片清理了,装进垃圾袋拎了出来。

    麦穗要了四个菜,有春生最爱吃的大多时候吃不起的回锅肉和干锅鱼杂。

    又要了几瓶啤酒。

    春生机械地看着麦穗倒满一杯递到他跟前,机械地问了句,你,不喝点儿?

    以前麦穗喜欢跟他喝点啤酒,没酒量,就是撒娇地凑热闹。

    麦穗摇头,我怀孕了,不能喝。

    春生又被狠狠戳了一下,心里又憋屈又窝囊又有点儿难受,咕咚灌了一杯,抹抹嘴才问道,你男人呢?

    出差了。麦穗说,他在厂子跑销售,经常出差。

    春生哼了一声,你倒想得开,不过,有钱的男人都不是啥好东西,在外头不会干啥好事。

    麦穗说,谁跟你说他有钱了?

    春生愣了一下,那你图的啥呀。

    麦穗沉吟片刻,也没啥,我就是觉得跟他一起,挺踏实的。和你不一样。

    春生说骗鬼呢,我去过你家里,你家连房子都盖新的了,你还说不图他钱?

    麦穗说其实你没走的时候,他就追我了,我没告诉你,那时候我还没想好。

    春生说卧槽我一走你就想好了?

    麦穗说你还记得你走了没多久,我打电话跟你借钱不?

    春生说记得,你说下大雨你家那两间房塌了,要重新翻盖。我那不是工资支不出来嘛。再说,支出来钱也不够。

    春生没撒谎,他那点工资,房子盖不起是真。但,他当时也是有私心的,一是麦穗毕竟没娶过门,这钱花了谁知道会不会白花。二是觉得就算不白花,麦穗家的事儿也不能管,要起了这个头,以后估计没个完。

    他跑那么远,就是想多赚点儿钱,能早点有个窝,把麦穗娶了,然后两个人全心全意过日子。对,就两个人。

    麦穗继续,你说工资支不出来,我也就没告诉你,当时不光房子塌了,下雨那阵子,我妈舍不得那点粮食,非要弄出来,结果被砸里面,腰椎砸断了……后来老陈把我妈弄到了医院,交了住院费。又把我家房子重盖了。

    春生才知道麦穗的男人姓陈。

    就因为这?春生说,就因为我给你家盖不了房子,你就把自己卖了?

    麦穗说放屁,我当时就是觉得,他跟你不一样,我碰到事儿,他能帮我担着,我心里踏实。春生,我可能是喜欢你多一些,但我更想过点儿安稳日子。

    又说,他的钱还有一些是借来的。为了还债,他现在每个月一多半都在出差,就是为了多赚点儿。

    春生突然无语了。

    但不管麦穗怎么说,春生还是认定,她就是嫌贫爱富地抛弃了他。

    他不断地对自己重复这个念头,以便让自己那满脑子的恨意能来得名正言顺些,以此抵挡他对她的放不下——不管他嘴里说得怎么狠,一想到她,他的心就发软。发疼。

    后来春生把自己灌醉了,麦穗走的时候说,你啥时候想来剁了我,随时可以来。放心,我不会躲的。

    春生冲着她嗷了一嗓子,滚,能滚多远滚多远。

    麦穗就慢悠悠地滚了,扶着腰,很有孕妇的样子了。

    5

    春生闷了几天,觉得还是回广州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何况工头那里还有他到了年底才能清算的工资,怎么也有个万把块钱,不能丢了。

    但还没等他走,麦穗男人老陈出了事。

    因为抢别人厂子的客户抢得厉害,一天晚上,老陈被几个人堵在小区门口打了一顿,脑袋上挨了两砖头,有一砖头砸中要害,直接把麦穗男人砸到了重症监护室。

    春生得到消息的时候,老陈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好几天。

    当时,春生心里先是畅快了那么一下,觉得活该,觉得真是老天有眼。

    但也就畅快了那么一会儿,春生心里就一上一下地忐忑起来。

    男人出了这事儿,麦穗又怀着孕,不知道她怎么对付。

    忐忑了两天,春生还是给麦穗打了个电话。

    麦穗说,她正要去医院。

    春生说,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麦穗说好。

    春生就去了麦穗家,去到时,麦穗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脸上好像又瘦了点儿,看了春生一眼,一声不吭地斜着身子坐到他摩托车后座上。等他发动后,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以前,麦穗喜欢贴着春生坐,用鼓鼓的胸贴着春生后背。

    每次麦穗一贴上去,春生的身体就开始蠢蠢欲动,不找个地方睡一把不罢休。

    但现在,春生突然觉得麦穗隔他好远。

    春生把摩托车开得很慢,又慢又稳。

    麦穗坐在后面,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春生说,你可想好了,我听说挺严重的,没准他醒不过来了。

    麦穗说,没什么好想的,是他的命,也是我的。

    春生说,他要真出点啥事儿,孩子,你还打算要?

    麦穗嗯了一声,他一直想要个儿子,我得给他生下来。

    你真那么爱他?

    麦穗笑笑,过日子吧,哪有那么多爱不爱的。

    春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说什么好像都很多余。

    6

    接下来几天,春生每天带着麦穗去医院。

    她去监护室,他就在楼梯口等着。

    期间工头打过几次电话,春生借口家里有事没处理完,拖着。

    后来工头说,给你三天时间,不回来我找个人填缺。日后你也别追着我要工钱。

    春生还是回去了,那是他的血汗钱,他想想还是心疼。

    不过他特地找了麦穗隔壁家的一个男人,男人也有个摩托车,他给了他二百块钱,托他这段儿接送麦穗。

    男人说,我看你这段天天在这儿跑,你是麦穗的亲戚还是老陈的?

    春生说,都是。

    然后春生回去没多久,给麦穗打了个电话,麦穗说老陈死了,对方为了轻判,私底下给了她五十万,她收了。

    老陈那边的亲戚为这闹得厉害,都骂她见钱眼开,没良心,不要脸。好在老陈爹娘早就不在了,亲戚也就是闹一闹而已,谁都做不了她的主。

    人都已经没了,日子还得过,孩子还得养大,你说是吧?麦穗的声音很平静。

    春生突然就想起,麦穗以前曾经是一个多么慌张热闹的女孩啊。

    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眼泪鼻涕涂了他一身;

    有一天他们在小旅馆里亲热着,突然一只老鼠从床角窜过,她嗷地一声叫得撕心裂肺把他都给叫软了;

    他去她家提亲却因为彩礼钱谈崩了,他一气之下决定跟人去外面揽活,她死活不让他走说没有你我活不了你可不能就这样扔下我……

    后来是怎么就变了呢?

    是从他面对那笔并不多的彩礼钱时的无能为力起?还是从他去外面打工后对她的疏于联络起?还是从她家的房子倒了他却袖手旁观起……

    反正他觉得,她的改变肯定和他有关系。

    但他又想不出他自己有哪里不对——如果他奋不顾身地站出来扛住这一切,毫无疑问他就会变成今天的老陈。

    当然麦穗也没有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他是她,也不会选他。

    他们都没有做错,却都受了伤害。

    这大概才是整件事最荒谬的部分。

    挂了电话后有一秒钟,春生眼前一花。狗日的太阳亮得刺眼。

    他想他得找个什么地儿躲一下。

    躲到哪里呢?他四下里瞅着,却只觉得白晃晃的。

    什么也看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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