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相偕走上了数月以前,埋葬老翁头等玉隆镇汉子们遗体的那座雪坡之上。
放眼望去,触目所见,遥遥视线之中那嫩草新绿的一个个坟堆,此刻已经近在眼前,显得分外高大、厚重,坟茔和坟墓之间,那些草木,其实都已经很长了。
血龙望着累累碑冢,拜了一拜,默默地祷告道,“翁老伯、田老七、丁四……你们大家在泉下有知,血龙又来到你们的坟墓前了。
虽然尚未完全剪除仇敌,扫清日月梦整个势力,但是它的掌门人上官天垕,现在已经死了。你们各位在天之灵,想必定然也已经知晓了吧?不知又是否为此而感到欣慰?”
而那翁刚此刻,却趴在他爷爷的坟头前,抱着墓碑只顾失声痛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仙慈不明其中详情,但见血龙悲伤,感同身受,竟也自不停地擦着泪水。
杜立成站在众人的身后,眼角早已湿润,轻轻喟叹一声,没有说话。
其时朔风突起,卷得四下里草屑纷飞,刮到人的脸上,隐隐生疼。
血龙偶尔抬头看看远处,只见高空之中,恍惚若有飞舞不休的雪毛子乱舞不止,在他极目远方的模糊视线里旋转不休,升沉不已,似幻如真,让他看不清楚。
拜祭之后,众人下得雪坡,重新回到了玉隆镇。沿着两面整齐的房宇走着,想着此番归来,斯地物是人非,内心之中,亦各自凄伤悲凉,感慨万分。
就这样默默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穿过了长街,却仍旧走在通往昆仑总坛的道路上。
杜立成见到血龙等人仍旧只管闷着头向前继续行走,一个沉不住气,当下问道,“你们,都不在玉隆镇停留了么?”
血龙、翁刚等人这时候方才回过神来,二人不禁惊“啊”了一声。血龙随即看了一眼翁刚,问他道,“我现在急着去向掌门师叔和师父传报消息,情况十分紧急,就不再在这停搁了。但是翁大哥,你也想和我一起到总坛走一趟吗?”
“对啊。”翁刚显然并未细想过这事,只是不舍就此便和血龙分别,怔忡之后重又使劲点头说道,“血龙兄弟,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山上,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血龙闻言向杜立成看了一眼,征询他的意见道,“那杜大叔你的意见呢?你同不同意翁大哥跟我一起上昆仑山上走走?”
因为翁刚到底该算做玉隆镇的人,是归玉隆镇直接指挥的,必须得听从杜立成的调派。
杜立成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这孩子心眼实在,最重情义,他既然想去,而你又不反对,认为可以的话,我杜立成这里当然绝对完全支持,一切都没问题。”
既然他赞成,血龙自然更没有问题。他当即就和凌仙慈、翁刚别过了杜立成,三人再度启程进发,大步向昆仑群观的方向赶去。
而离昆仑山越接近,血龙这心里就越是变得激动不安。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几乎就要大声叫喊起来了。
凌仙慈见到他这副情难自抑的模样,莫名所以,不知何故让他失态至此,因只是微微摇头低笑。
三人在雪峰之下快速行走,当又一次穿越过了几个小小的村落片区之后,血龙蓦地里空前紧张起来。
他的眼前又浮现了香木那张甜好的笑靥,那一袭白雪地上的醒目红裙。他内心之中夸张地狂叫道:香木啊香木,这难道竟是真的吗?我就要再一次见到你了啊!我就要再次见到你了么?
所有一切都如此美好,经过漫长的等待与思念的煎熬,此时此地,当相见近在眼前,才蓦然发现,原来这一刻它并不遥远,甚至反而比要想象当中的日期更快更稳。
啊,但愿良辰永远真实,但愿人间月圆花好,我……我该不会还是在做梦吧?
想到会不会当真仍只是身困梦境,血龙赶紧又揉了揉眼睛,向四下里用力张望、甄别。
虽则如此,可他仍旧不敢确定,当下又紧紧地盯着凌仙慈和翁刚二人细看。
凌仙慈见他的神态反常,担心地问道,“龙师兄,你怎么了啊?”
血龙哈哈一声干笑,喃喃地说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呢?我怀疑这是不是梦。我无法确认,我……我肯定不会是做梦的了,对吧?”
凌仙慈闻言,当然只觉这回答答非所问,莫名其妙。但她忽又心中一动,想道某件事上面,顿时竟已经满面通红,羞不可抑,于是轻轻咬住嘴角,低头不敢说话。
翁刚则更加是满头的雾水,抓挠着顶瓜皮,眨巴双眼愣愣地问道,“血龙兄弟,青天白日的,你又没有睡觉,你做什么梦啊?说得我都好糊涂了。”
血龙欣喜若狂,嘿嘿笑道,“嗯,不是梦,并不是梦,我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做梦。昆仑山,我血龙又回来啦!哈哈哈,真高兴啊!”
他最后那一声“昆仑山,我血龙又回来啦,真高兴啊!”的畅笑声音嘹亮,气量充沛亲切,远远地播散开去,也不觉有丝毫的刺耳。
在喝喊罢话后,血龙忍不住当即一跃而起,挥动四肢,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不已。
凌仙慈着急地唤道,“龙师兄,你可小心着点儿啊,你的伤还没好完全呢。”
血龙乐不可支地笑道,“不要紧,不要紧,都没关系的呢。凌师妹,我很高兴,高兴,真高兴,哈哈哈,我太高兴啊!”
一面说着,他一面落足于地,仍是兴高采烈地向前走着。
只不过他现在又力求表面上保持住镇定自若的姿态,一路走去,夸张神色似乎渐趋平静。但其实在他内心当中,却依旧砰砰鼟鼟乱跳,如狂擂捣棍,急舂杵臼,又如暴击太鼓,猛掀铜铙。
就在这种驿动难安、忐忑局促的状态之中,血龙带领着一行三人已经来到了一条不宽的小河边。这是返回到昆仑山的必经之路,河那边是一个很小的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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